古玩字画小说馆>科幻>风雨蝶梦沧海 > 第47章错伤
    话说那昝占戈方持剑飞入这方围阵,便即如发疯般撕拼狂杀起来,霎眼间,竟已有十数条好汉无端被其利刃斩倒,其中轻者尚断臂折腿,重者自无命在。一时间,锋刃割肉之声、骨骼裂断之声、凄厉的哀号之声直都不绝于耳,阵中已尽是四渐的血花、冲天的血光与呕人的血腥之气。有此一变,战阵自是大乱,一干英豪见得昝占戈那一副似是被妖魔附身般的凶狠之态,一时竟是有大半者被骇得手足发麻周身乱颤起来,浑没了神思与主意,怔在原地大气不敢喘将一口,好象是被慑去了魂魄;但也还有些颇具豪勇之人,经此一番反倒是被激发出了更多斗志,见前后无路、左右都是个死,便即发了狠,也是跟着狂拼疯杀开来。却说此刻,真正有些乱了阵脚的反倒是那一干作围的蒙古兵将,众人自见了昝占戈掠入阵来便已稍有惊诧,后又听得了那一句“尽杀无赦”

    之言一时不明所以(众蒙古兵士中,除了早先的扎剌别乞、徒斡多及少数几人外,多数者都不懂汉话,况于乱战之中,就是扎、徒等人也都没听得大懂)只是见到昝占戈挥剑猛杀,不觉间竟是愕住了神,只都愣瞪着眼目不知如何是好。想这些蒙古兵将就是再如何骁勇善战,却也都未曾得见过如而今昝占戈这般凶狠者、未曾见过如此教人心胆皆寒的杀人场面,这些都已经不是蒙古人心中之“战斗”

    一词所能涵概而出的了。草原上的战斗绝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一次次千古不绝的争斗虽然也尽都惊心动魄场面浩大,但却从未教这些草原勇士们感到心悸,草原上的战斗即便死伤者再甚,却也都是能使人热血沸腾的,而如今此景,却是越发教人不忍目睹,若定要以言语表述,想那该当算作是一场残忍的屠戮!扎拉别乞的马驻了,徒斡多的马也停了,一众蒙兵的马都不动了。坐骑不动,人自然也都不动了,本来这些牲口的停驻也正都是因为其上主人们首先收缰不动的。扎拉别乞望着徒斡多,徒斡多亦瞧着扎拉别乞,二人的一众部将们也都是相互顾盼着,一干人均都不知接下去自己等应否再继续围杀阵中群豪。众蒙兵这一番发怔,却是教阵中不少英豪得了生机,只见四处都已有人能得空冲杀而出。昝占戈见了,震怒非常,手中不停,边杀边吼道:“扎拉别乞,你们都傻了么!还不快杀!”

    后又瞥见外间贺冲天等也都似在愣神,不觉又将声音提高许多,叫道:“贺道长,你等又在做甚!我的命令没听到么!哼,今日余下者,一个也不准放跑!”

    仅这两句话间,便又有三、五人亡于其剑下,那干将剑此番却可谓是饮饱了鲜血。且说贺冲天等,惊闻一喝,同都回神过来,观瞧一番情形,知昝占戈令出如山,绝对违背不得,否则自己等下场定与阵中群豪一般无异,立时便都收慑了心思,不敢再有所慢怠,齐都展动身形掠进战阵。再说扎、徒二人,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而今却也不知怎的,得了昝占戈方才那似令非令的一句话,竟同时发起怵来,心中隐隐对昝占戈生了骇意。一时,两人也都是不敢再有停怠,同声向着一干部下叫了句蒙语,便首先双双提刀向众豪杰杀去,如此,众蒙兵自也跟随而上。这一来,一干死伤过半的江湖豪士们之处境更又比之早先凶险起来。却说云枫娉婷这一干人,每个都有不俗的身手,于乱战中团聚一处,互有攻防补救,却是难有人能伤其分毫。其中又以云枫、敬常、未泯、苏琴四者最是了得,只见四人分把四方,尽展平生绝学,死死抵住如潮涌般冲杀而至的兵马,如此一番,倒似极一道血肉筑成的屏障,任他尖刀铁蹄如何冲击,只都是被尽数截在外间(四人外间)不得进入。只惟独一个娉婷,本就因初时知晓了昝占戈真实身份而心内阴郁,一时尚消散不去,此番又再见了昝占戈的狼虎狠态,直与那平日里慈祥和蔼如亲父般者判若两人,心内自更觉寒凉,几如身坠冰窟,失魂落魄般呆于当地,不言不语不行不动。云枫见到爱侣一番失常神态,心内虽焦急万分,然眼前尚有与敌人拼命之要务,却是不能分心去照顾关慰。少时,昝占戈因拼杀了许顷,火气已渐得发泄,虽怒意尚未全退,但已恢复了些微理智,已能够清醒断察此间之形势。见此间一干中原江湖人众,死的死伤的伤,余下无碍能得继续战斗者已寥寥不过三、四十众,想这刻凭着贺冲天等人的武功及一干蒙兵之力来料理,已是绰绰有余。于是,便即停了杀戮,负剑傲立于团阵之间,吊目瞪望,静观战局。别瞧昝占戈不再有所动作,看来似根本全无防卫,却也无一人敢上前偷袭,就是入前丈于者也是甚少。只见一些人,偶于混乱间误跌误撞至昝占戈跟前,登时便惊得浑身一颤,尖叫一声,拔腿便即逃开,生怕无端在此命归黄泉。如此,竟使得昝占戈身周一丈方圆内几乎无人,至得其视野更为开阔,观望起来更加便宜。瞻瞧片刻,昝占戈便即发现到云枫等人那一小团“安然所在”

    眉头不觉紧蹙,怒哼一下,提劲便向那方疾掠而去,至得近前,放啸一声:“尔等退下!”

    也不管那一干围击的蒙兵有否听懂,只将背上那条猩猩红毡贯力一抖,遽然便是一股强流涌出,竟生生将一众蒙古兵马冲开去一旁。瞧那起兵马,距离稍近者,均已是连人带马同被掀翻在地;即算稍远者,也都是被吹得跌撞出一丈开外,马儿受此惊吓,如何得了,立时都嘶鸣着撒踢狂奔逃去,也顾不得背上主人,多人都被纷纷甩落,更甚者方一着地便又被自己坐骑之铁蹄踏中身上而一命呜呼。旁不多言,只说那昝占戈将猛兵冲开后,便又立时挺剑向云枫等袭去,第一个照上面的便是李敬常。李敬常本自凝神应对蒙古兵士,忽然间不知究竟怎的,眼前蒙兵竟尽数“退下”

    心下方诧,但又觉眼前一花,一条火红影子骤然抢至,尚未及得辨瞧那到底何物,那红影中却又蓦地划出一道银芒,随着那银芒飞射而来的竟似还有一股侵肤迫面的凛凛寒气。正于此间,四下里又再响起一声惊呼:“当心!”

    此声实乃三人所发。云枫、未泯并苏琴三人由于并未受袭且距离稍远,遂于情形瞧得真切,见到昝占戈霍然发难剑击敬常,心内俱是一紧,不觉同声呼喝而出。李敬常虽是乍出不意且尚不知眼前究竟何等来物,但好在身手了得应变神速,仓促间本能地将身形一矮右手提剑上架迎向来物。只听“乒”

    的一声脆鸣,那道如闪电般飞至的银芒竟是由李敬常迎出的剑锋之中穿划而过,好在李敬常早先举剑时下意识地有个吸胸低首的动作,那芒才并未伤到其分毫,只堪堪贴着头顶发髻掠过。饶是如此,李敬常仍还是为那诡异迅疾的光芒划过时所夹带的劲气削下了几缕发丝,于是,头上的道髻子也便随之散乱开来,足见得那光凌厉之处。好在,终究还是有惊无险。李敬常经此一番突来变故,着实惊出一身冷汗,定睛看时,却见是昝占戈,不觉心中更是一凛,岂知心惊肉跳之感尚未平复,却是又生一事。其时,敬常只听得耳侧突发一声“乓”

    只道又有情况,忙不迭偏头看去,却竟是自家手中长剑的三尺青锋无端从中崩断,这才忆起方才长剑被对面昝占戈发来之银芒划过一事,从而省觉那芒非它,正是干将剑无疑。想那干将剑虽有残金断玉削铁如泥之能,却也绝不至锐利到使得物断仍连之地步,敬常之长剑被斩后片时方才断折,这已不是单凭一柄干将宝剑所能做到的了,这还要施用者本人有足以惊人的速度与内力方可及矣!这般的,可见得昝占戈功力的惊世孩俗之处。这边,楚、童、苏三人见李敬常无碍,也都已纷纷拢至,与之平身并立面对一个昝占戈。而后方的娉婷,虽神志尚未从那番痴愣中转出,但却竟还是能辨认出眼前来人乃昝占戈,不觉又嘤声轻唤了句“战大叔”

    不过其双目还只是呆滞无光,头脑中也还一片空白,那一番反应无非只出自本身之潜藏意识。昝占戈见到眼前四人并立,面上微微一笑,将干将一摆,冷语道:“你们四个一并上来罢!”

    楚、童、苏、李四个闻言,相顾一番,彼此点头示下,均知为今也只有与昝占戈做拼命搏杀一途,当下也便不再多言,只互打下眼色,霎一下便同时猱身抢入,展技猛取向昝占戈,但除苏琴而外,其余三人由于尚都对昝占戈怀有一丝往昔的情谊,于出手间竟都未直接攻向要害处。昝占戈见来,自是毫无慌乱,似已成竹在胸,只嘿嘿一个冷笑,直待四人同都已期至身前三尺,这才发动。但见昝占戈手腕蘧然一陡,干将剑寒光乍幻,眼花缭乱间,那剑之银锋直由一片变为了十数片,尽将云枫四人罩在其中,却是难说那到底是射向孰人,真正是快至巅毫。四人见状同惊,俱知昝占戈武功及其手内宝剑之霸道与犀利,立时间都收敛了攻势,忙不迭退去,生怕一个怠慢而无端丧命。然这一退,虽然都是逃过了性命之忧,却也是尽失了先机。昝占戈毫不停怠,进步抢上,仍是疾幻剑光无数,尽罩云枫四人,瞧来竟真个欲致四人于死地,每一道寒芒所指均是各人致命要穴,只是不知哪一道方是虚中之实。四人见此,说不得只好再退,昝占戈自又再逼上。如此,一攻一退,反复三、五回,四人已被迫得好不手忙脚乱,此番已再无丝毫回圜反击之能矣!昝占戈见状,面上笑容又露,此正是他所想要。当下,昝占戈倏地将宝剑寒光尽敛,再不同向四人施压,跟着,暴喝一声,蓦发一掌,猛拍向身前最近的苏琴。那一掌势大力沉,夹带劲风而至,苏琴骤出不意,仓促间不及闪避,只得也欲照猫画虎施上一掌硬架,殊不料,自家一掌尚未成型,人家那掌便已于霎忽间拍至胸前,当真形同鬼魅。苏琴大骇,见就连举掌相迎竟都已燃不及,只得将心一横,提足真气于胸口,护住胸间诸处要穴,拼着性命去承受那一记狠击。只听得砰然一个闷响,继而又是一下闷哼,再见苏琴已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其间由口中还喷出一股鲜红血箭,直射青天。这边余下的楚、童、李三人,早先见昝占戈突然间收剑而改袭苏琴,均都匆忙展技施救,但由于昝占戈实在太快太猛、自己等又是由退转攻均稍有迟滞,至使得彼此攻上昝占戈时终究也是没能将苏琴救下。见苏琴被一掌拍飞,三人同都大惊,攻势便不免又有了些滞怠,昝占戈觑得时机,再行发难,原本拍击苏琴的那只左掌稍一停顿,便又一个翻转打向云枫,而右手干将剑也是再幻而出,奇袭童未泯李敬常两人。三人怔而再诧,见又被对方抢去了先手,只得再次弃攻转守。云枫倒还好些,见昝占戈一掌来得着实猛烈,料自己绝难应付,便即运起纯阳无极真气,自家方拍至中途那掌再不发力只霍然使了个卸字诀准备以巧化去昝占戈那方掌力,此招倒也奏效,只是那昝占戈之一掌实在过于迅猛,竟出乎云枫意料,虽于刹那间将掌力卸去大半,却还是被其余力震得跌步退了开去,立定时只觉喉间一甜,不禁张嘴咳出口鲜血来,但好在未受重伤,稍一调息便即无碍;而童、李二人这面却是凶险非常,只见昝占戈宝剑寒光迫处竟是避之不及,情急之下,只得提械迎架,但昝占戈手中乃神剑干将,岂是轻易迎架得了的,银芒幻处,只听“劈啪”

    声不绝于耳,跟着又传起两声惨号,再看时,童未泯的竹棒及李敬常那柄断剑竟都已被绞碎成十数小段,而二人也是双双无力地软倒地下。云枫见此,惊声叫道:“师兄,未泯!”

    举目看时,只见童、李虽都倒地,却还未曾死去,这才稍微安心,后又见两人面上肌肉紧蹙痉挛一处,神色显得颇痛苦,似是受了何等样的重伤,细看时,只见二人胸前衣襟同有四处鲜红血点,辨认下竟是左右乳根、左右气户四穴所在,如此方知那昝占戈竟是以手中宝剑制住了二人穴道。要知,这以剑刺穴和以剑制穴还是大有不同处,单是刺穴,至多只是穴道上受伤,若入肉不深仅微有疼痛罢了,即便入得很深,只要不穿入内体,也不会有何大碍;但若是给剑制住了穴道者,即算入得极浅,却也是痛苦难当的,这只因以剑制穴一法,在刺击之同时还要于剑上贯注真力打穴,如此,受者一中,便是内外兼伤,想那在一个地方同时受了内伤与外伤,这番的双重苦痛,教孰人能够受得?而举凡被伤者由于穴道已然被制,则又是无法自行运气调理,如此不免又是一番痛上之痛。云枫由于一时间心悬师兄与拜弟两个,竟未曾对那方昝占戈有所提防,蓦地里只觉一股寒气倏然袭来,这才省起此间情境,瞥目间只见对面一道夺命的银色闪电直向自己射来,心中急叫一下“不好”。正于此时,霍又听得耳畔一个娇呼:“枫哥当心!”

    跟着,便感到一股大力从旁撞来。事出突然,云枫不及防范,直被那大力撞跌去一边,如此倒是无端躲过了银电穿体之劫。但是,那道奇快无比的银色闪电仍还是射中了一人。“扑”

    的一下,血花绽起,闪电停住,银光敛去,那正是干将宝剑。宝剑把柄仍然牢牢把握在昝占戈的右手之中,只是它的锋尖却已深深刺入了另一个身体。“婷妹!”

    云枫大叫。昝占戈抬目时也跟着唤了声:“你……”

    却是没有接出下面的话来,这一刻,他的心已乱,实在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不错,宝剑所刺之人正是陈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