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瞧瞧娉婷,只是苦笑无言,一时又是转头向云枫望去,嘴唇微有蠕动,似乎欲言又止。云枫见得,也只好一个苦笑,即道:“看来,还是我先说几句罢,不然你两个心内事都是难以排解。”
于是便首先转向娉婷道:“婷妹,你道他何许人?哈,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与你讲过的一干我由皇宫逃命出来的事情?”
见娉婷点头,于是又续道:“这小师父便是当年与我同生死共患难、一起乔装逃离出鬼门的二位兵士兄弟之一。哦,他叫……”
方要言说时,却又是顿住了,直到此刻他竟都是没能省起人家的名字,不禁面上一红,好不尴尬。那僧却是紧忙接道:“哦,小僧法名‘明净’,至于先时的俗家姓名,不提也罢,小僧实在也都是忘了呢。”
云枫听得竟忍不得鼻中微有几些酸楚,望着明净,怔怔不语,表情茫然,似乎心内有着无限怅惘。娉婷见状,生怕爱郎无端深思起早年的那些伤心旧事,便连忙插语道:“哦,哈哈,原来小师父你就是曾经助过枫哥逃得劫难之人,娉婷这厢谢过了。”
见僧人面上愕然并愣目望来,心下了然,便又自己介绍道:“啊,我姓陈,唤娉婷,我是……”
话至一半,却也顿住,只是拿眼打了身边云枫一下,跟着面上便是微显羞涩。明净见得,微加忖度,方是了然,知道娉婷才刚言语中的“感谢”
之意为何——那自然是感谢他当年帮助保全了云枫一条性命,才得以使她如今能与云枫结合。于是明净也笑向娉婷并单掌为礼道:“哦,小僧见过女施主。啊,尚未感谢女施主方才一番丈义之举,这厢也是谢过了。”
娉婷听了,又是笑回了一句“客气”。此时,云枫也已不再惘然,回过神来问道:“对了,那起人物为何要与你为难啊?”
明净见问,便即回道:“哦,回皇……黄施主,他们……”
后话尚还未及说,却又听得娉婷“噗嗤”
一笑。跟着,只听娉婷插言道:“枫哥,我才知道那‘黄施主’是什么意思,哈,此前竟是没曾省来呢。”
云枫无奈一笑,继而也就不再理会娉婷,只向着明净道:“我说……哦,明净,你……嗨,你竟休要再念记着我的以前了,我再不是那个什么黄施主了。你也非是不知,自打我从了三丰真人以后,便改名作了楚云枫。”
明净省悟道:“哎哟,我竟是忘了呢!哦,那……楚、楚施主。”
云枫听了,总觉得“施主”
二字太显生疏与别扭,似乎和明净之间以前的那等患难友情竟已消散得踪影全无,但转念一想,觉得人家现刻乃是了一个出家之人,不唤自己作“施主”
实在也无别的好唤,遂也就姑且应下了,说道:“啊,随你罢,施主便施主了,总之记得我姓楚便是了。好了,先说正事罢,你竟是如何与那些人结怨的,你拿了他们什么呀?”
说时却又是一个苦笑,面上又再蒙起了一片怅惘神色。明净却是想不透云枫又因何而不快,心内略微猜疑一回,旋即也就不再多作想法,只继续答道:“楚施主、陈施主,唉,此事说来,便是小僧也尽是一头的雾水呢!委实不知其中究竟,只是他们却都一口要定是我偷了他们的宝贝。”
云枫娉婷二个一番对望,互作了个疑问眼色,接着,云枫便又道:“你说你也不知道?这可奇了。”
一时见得明净神色恳诚,并非是有意在隐瞒什么,于是又道:“那这么,你将事情始末仔细着从头道来,咱们与你共同参详参详。”
听言,明净便点头称是,接着讲述了开来。话说这明净本是奉了乃师空明禅师之命,去到嵩山少林拜见住持如尘大师,并向其讨借一部经书典籍取回参研——此书也并非何等武功秘笈,不过是平常出家人之必修课程《金刚经》也,这经普洛寺其实也有,只是手抄本,因听说少林寺藏有真本,空明这才想要借来研看。却说明净这番得了师命,便动身由雄州普洛寺向少林而去。想明净本性老实,如今又是个出家之人,莫说他本就不会生事,便是真个于无意间与人生了矛盾,大多人也都会因为他的僧人身份得饶且饶,毕竟,是没有谁喜爱与和尚为难的,一是因为怕惹了佛祖天神,二也是因着许多人都觉得见了和尚实为大大的不吉——特别是好赌之人,只要是见了和尚,那末当天定然是不敢再赌了,生怕会输得个精光赔本。如此,明净这一路走来,本也算是安安泰泰的,无甚事端。然而,世间偏偏还是有人愿意来找和尚的麻烦。这日明净方至衡水地界,明净本想寻家便宜小店打尖歇息一下,不料自个儿还没能在城内转悠一晌寻得个落脚处,便先在街上教一群凶恶汉子给围了。明净被围之后,不解究竟,打眼一照之下,又没一个相识的,于是便出言询问,岂知道方一张口发问,那起人便即出声怒骂。明净不解,又再打礼相问原由,生怕是自己与人家无意中闹了何等误会。然而,那起人却又骂得更厉害了。明净与众汉辩解不清,便欲就此离去,却又是被人家拦阻住,死活不教放走。如此,几番吵闹对答下来,明净方才听出个大概:这干人乃是一个镳局中的镳师、趟子手们,自称是于半月前突然丢失了一件暗中护送的宝物,此宝价值连城,实在儿戏不得,这般的,众人便连夜出来查探,经得一些个模糊不清的线索,便将那偷盗者认作为一个廿岁上下,身材并不高大,身着粗布黄衣的无发男子,偏巧,几人这日查到衡水地头,乍一见到明净,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都似是自己等心中所描绘出的那个贼人,当下也便不顾其他,一哄而上,将明净给围困了。却说明净了然了个中大概,颇觉这几人办事忒也无脑,只凭着几分臆断,胡猜乱碰,心内本觉好笑,但却又笑不出来,只是极力辩解自己与偷盗宝物一事无干。然而不论明净如何解述,也都终是个“秀才遇兵”
之势,实在有理难说,那起大汉竟死活认定了明净便是盗贼。那时,大汉们与明净为难之处偏巧正是云枫娉婷房间窗下的街市,如此吵嚷叫唤了一刻,自然是搅了云枫娉婷小夫妻两个一番情意缠绵。书接前文。话说楚陈俩听了明净一番细述,同是连连叫奇,心道:世上竟然还会有这般冒失卤莽之人,也不认得真切了,便来诬赖好人。一时,娉婷又道:“哼,那几个人啊,真真儿是一群糊涂虫!凭他们,竟不知是怎么做得保镳人的,也难怪会弄丢了镳物。哧,那托镳之人竟也放心将宝贝交与他们。”
云枫摇头一笑,便将爱妻话语接过,向明净道:“你可知道他们都是哪个镳局的么?”
明净想想道:“我听他们说过,好象是叫‘忠义镳局’罢,大概也是河北地方的。”
云枫点首道:“哦,那倒好办了,想来屠大哥或梅姐姐他们应当有人知晓,说不定还是认得,到时请他们从中排解一下,你便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