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姜影绰温声道。
“对,你的小叔。他最近刚回国,大概能在这边待一两个月。你俩年龄相仿,可以多交流交流。”
姜韵晚从善如流地点头叫人,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
眼前人面带微笑,温润如玉。一改车上的卫衣棒球帽装扮,换了一身更加正式的西装长裤。
衬衫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手上戴着一双淡色手套,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在和姜老爷子等人交谈,也微妙的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姜韵晚眼尖的发现,对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来自他人的触碰。
‘看起来像是有洁癖。’他思考着,自己是否需要和对方行握手礼。通常这类人,都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但不想那位小叔倏然扩大笑容,张开双臂拥住了他。面颊紧贴,在耳畔用着一种古怪又柔和的腔调,一字一顿地道:“晚晚,今后咱俩,可要好好相处啊。”
说罢,再次进行拥抱,环在腰间的手臂不断收紧,脸颊埋在脖颈处,像只狗一样地嗅蹭,又在姜韵晚皱眉挣扎之前放开了他。
后续的社交都保持着一个舒适的距离,姜影绰整个人谈吐优雅、诙谐幽默,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性骚扰初识小辈的猥琐之人。
姜韵晚观察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更何况一开始,对方就用了“一见如故”来解释这个突兀的拥抱礼。
面前的长辈们都面带欣慰的笑容,非常高兴自己能看到两个年轻人友好相处。他再一次确定自己需要尽快休息,缓解一下焦虑不安、疑神疑鬼的神经。
这厢见完人,时候也不算早了,众人一起前去餐厅就餐。只是小型的家宴,来的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用完餐后,不知谁提议散步消食,一伙人热热闹闹的前往花园散步。
风呼呼地吹着,姜韵晚又冷又困。他实在不能理解长辈们这种,快下雨还要出来闲逛,明摆着找罪受的闲情逸趣。姜父在不远处和其他人谈着生意,田姨和大姑讨论最近的新剧。
左手拢紧身上的西装,姜韵晚看着手腕墨绿色的扣子神游天外。面上却挂着笑容听大伯谈论初入职场的经验,嘴上还要有一句没一句应付二老的关心,时不时和他们分享自己在学校见闻的乐子。
走在前面的几人开始讨论大姑家的姐姐订婚事宜,婶婶则抱怨自己儿子高三光谈恋爱不学习。
姜韵晚悄悄放慢步子,逐渐淡出长辈的视线。
穿过走廊顺着小路直走,不远处有一个小型的喷泉。沿路支了藤架,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果,山风掠过,吹得枝叶簌簌作响。
也许是为了美观,藏地灯的灯光都调成了翠绿色。拐角处的铁线莲挤挤攘攘,姜韵晚走到附近的休息区,大片紫藤倾泻直下,花瓣在风中肆意飞扬。
馥郁的花香熏得人头晕脑胀,他坐在藤椅上旁观谈笑风生的长辈们一圈又一圈的闲逛。身上只搭了一层单薄的外套,却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意,他把脸往外套中捂了捂,再次闻到了混杂着甜腻芳香的腥臭味。双脚踩在在柔软的草坪,姜韵晚打开了备忘录,撰写今天的所见所闻。
字符在眼中逐渐扭曲模糊,姜韵晚抬起手,想揉一揉困顿的眼,碰到了一层轻薄的肉膜。他打开手机自拍检查眼睛,却先在屏幕里看见脚下的地面,像坩埚里女巫熬制的诡异药剂,吐着一个又一个的肿泡,咕噜咕噜的沸腾着。
神情一阵恍惚,一股力道从背后传来,牵引着僵硬的胳膊,将手机聚焦花园放大镜头。
他看见扭曲张扬的阴影,和远处,一堆又一堆,淤泥组成的人型,按照既定轨迹做着机械的运动。
突然,那群泥人好像察觉此方窥探的视线,张合着姑且算作是嘴的存在呼喊着什么。不约而同地,向喷泉边的休息区前进。
透过口部张开的表面,可以看到那些人形泥怪身后,黯淡的天幕与星辰,他们在绿色的星空下快速移动,模拟双腿的下肢逐渐与地面溶为一体,一整群竖立着身子,海中怪礁一般,随着沸腾的海浪奔涌而来。
姜韵晚整个人陷入了木僵状态。他忘记了惊慌失措,忘记了闭眼逃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