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在老人的理解里,一句“不放手”便足矣。
我给他们设计的主题,叫做《岁月》。河堤边的长凳,相互搀扶的背影,阳光下的银发,不需任何修饰,便是岁月最好的诠释。
我把照片装好,郑重地交到他们手上,我本想祝他们长命百岁地活下去,没想到,我反而先成为那个被祝福的人。
“孩子,我们知道你现在身体检查出了点小问题,但是你还年轻,不管怎么样,都要努力坚持过去,你看我,当年再难都撑过来了,不是好好地,又活了十年?”
我匆匆把两位老人送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心想要握紧成为拳头,却在不住的颤抖中使不上力气。
电话响了,我用手背抹去泪,吸了吸鼻子,深深呼吸。
“钟医生。”我把两位老人的故事缓缓地说给他听,笑着说的。
“你哭过了?”
“我不是在笑吗?”
“有什么没想明白的,可以跟我说说。”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直击我心底,过了好久,我才倚着墙壁,逆着傍晚的太阳光,苦涩地道:“我在想,也许我的家庭遭到了诅咒,或许,我就是那个带着诅咒的不详的人,你看,我的母亲、父亲,还有我,都逃不过早逝的命运”
风把窗外的树枝吹得摇摆,却透不过厚厚的玻璃,穿不进来。
我想,风一定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可如果没有这层玻璃,鼻青脸肿的就该是我了。
电话那边,钟医生对我说的话颇为“反感”,他硬硬地道:“你的病还没到宣判死刑的时候。”
我突发奇想,想问他如何看待那两位老人对生命的态度:“钟医生,如果你的亲人或是朋友患了绝症,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想要结束生命,你会帮助他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给了我一个答案:“别说亲人朋友,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放弃鼓励你,要坚持活下去。”
我有些卡壳,觉得温暖,却又觉得好奇:“虽说你看多了死亡,可你未必能体会,将死之人内心的黑暗和绝望,不是几句鼓励就真的能撑过去,更何况,日复一日的鼓励,却没有好转,意志就会被消磨干净。”
他坚持着自己的立场:“我有太多太多,症状很严重最后能治好的例子可以告诉给你。”
“那不是绝症。”我长吁一口气:“你知道什么是绝症吗,是死神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什么时候进来,只取决于他那天看病床上的我顺眼不顺眼而已。”
“你不能这么悲观。”钟医生说:“悲观的时候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交给我,夏小满,这个病能治好,你相信我。”
我突然很想开个玩笑:“钟医生,你该不会不舍得我吧?”
电话那头分明有嘴唇触碰的声音,和一下一下咽口水紧张的节奏。
好像玩笑开过了,我投降:“不好意思啊,钟医生,我开玩笑的,”
依旧是沉默。
没用吗?我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