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麦刚要出口就被沈芋凌厉的目光所打断。
沈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筐边缘,青翠的芦苇叶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突然抓住大麦的手腕:"不能去老地方。"
"姐?"大麦困惑地眨眼,"咱们上次不是就在林子里的那条河捞田螺的吗?"
"我刚在城门等你们的时候,赵家酒肆的马车慢吞吞地从我身边经过时,车辙印比平日深了三寸。"沈芋蹲下身,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出痕迹,"车轮吃土的位置,刚好能藏两个人。"
河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远处传来归巢水鸟的鸣叫。
李峰突然抽了抽鼻子:"有桐油味。"他指着下游芦苇丛中一抹不自然的反光,"看,那丛芦苇的倒影比旁边短了半尺。"
沈麦脸色骤变:"他们在水里布了暗桩!"
"不止。"沈芋用树枝拨开岸边湿泥,露出一截麻绳头,"这是码头捆货的九股绞绳,寻常渔家不会用。"她突然站起身,篾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光,"往上游走,三里外有片野荷塘,咱们去那里捞田螺去。"
夜色渐浓时,五道黑影摸到沈芋上次摸田螺的地方。为首的黑衣人掀开盖着芦苇的板车,二十个陶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二日后,北市粮行街飘着奇异的焦香。沈芋掀开木桶盖,深褐色的酱汁里泡着暗红辣椒——这是她在后山寻到的野山椒。
"姑娘要的三十斤茱萸粉,全在这儿了。"粮商老吴抹着汗,眼神却往街角瞟。两个戴斗笠的汉子正在称量胡椒,箩筐边缘隐约露出赵家酒肆的蓝布标。
沈芋指尖轻点钱袋,铜板碰撞声惊飞檐下麻雀:"吴掌柜,上月的胡椒市价还是六十文,今日怎就涨到二百文了?"
"这...近日多雨,路上运输不畅..."老吴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压低声音:"赵东家包了全城七成香料,姑娘不如改做甜口..."
话音未落,街尾传来骚动。三个锦衣公子策马而来,为首的挥着鎏金折扇:"可是卖辣炒田螺的沈家娘子?听说你这儿有比茱萸更烈的秘料?"
沈芋眸光微闪。这些正是城中首富王家的公子们,上月赵大川在望江楼设宴款待的贵客。
听说,这“望江楼”是这县城最高档的酒楼了。
她掀开陶罐,辛辣气息混着淡淡果香:"此乃小女在山上偶然得到的野山椒,爆炒田螺就是用他做的,公子可要试试?"
折扇公子突然掩鼻咳嗽,马匹受惊扬起前蹄。沈芋踉跄后退时,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有力的手——李二壮不知何时出现,皂靴正踩住一块滚动的圆石,石面沾着黏腻的桐油。
"当心路滑。"李捕头嘱咐道。
赵家酒肆地窖里,孙大年颤抖着掰开野山椒。二十年厨艺生涯中,他第一次尝不出味道。案板上的田螺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这是赵大川命人从那条河里捞来的,就是沈芋他们捞田螺的那条河。
可是沈芋的爆炒田螺,那味道自己只能品出三种佐料,更不用说做了。
"放三钱断肠草汁。"阴影里走出个蒙面人,抛来青瓷瓶,"东家说,明日要让那田螺摊吃出人命。"
孙大年盯着灶台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当时他还是庆江楼的学徒,眼睁睁看着赵大川买通别人,把发霉的米酒卖给出征将士...
"叮——"瓷瓶落地碎裂的声响惊动窗棂乌鸦。孙大年摸出贴身藏着的银铃铛,这是当年中毒将士临终前托付的证物,铃芯藏着半张军粮调令。
而他一直都是李二壮的线人,潜伏在赵家酒肆,刺探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