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养病这段时间,沈见溪想最多次的就是沈孤鸿。很可悲,但的确如此。
小时候哪怕摔一下哥哥都会哄他,现在面临生死这样沉重的事,沈孤鸿半个好听的字都没说,还打他耳光。
他就像个幻想跳楼让家长后悔的孩子,现实比他想的更残酷,没有所谓的后悔和挽留,沈孤鸿表现出更多的是厌恶,甚至有种恨不得他早死的快意。
否则沈孤鸿也不会接连十几天不来看他。
沈见溪不能下床,右手不能动,吃饭也要喂,幸好还能用手机。他唯一消遣是上网找占卜师,用塔罗牌算沈孤鸿什么时候死,如果有水晶能克死沈孤鸿,他绝对批发一卡车回来。
然而这些东西屁用没有,起码沈孤鸿还活得舒心又健康,唯一的用处是,被发现后,沈孤鸿这么不爱笑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好几分钟。
蠢啊,真是蠢死了。
沈见溪冷脸夺过手机,让他滚出去。
今天下午沈孤鸿才把他从医院接回家,“这是我家,我往哪去。”
“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收得仓促,他很怕再说下去会哭出来。那就太丢脸了。
沈孤鸿收回笑意,“确实不想,但我明天就要走了,总得跟你道个别吧。”
沈见溪手指一动,身子已经向沈孤鸿那边抬、却硬生生停住动作,“要滚就滚。”
沈孤鸿不说话。
“……你去哪,”沈见溪语气僵硬,“没离婚之前——”
沈孤鸿看着他,忽然弯腰离他近了些,严肃道:“哥哥不要你了。”
像大人们对小孩的恶作剧,你爸爸不要你了、你妈妈不要你了,与之相似的还有你是爸妈捡来的、爸爸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爱你了,满足地听孩子嚎啕大哭。
沈见溪今年21岁,这套话术却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他一瞬间很难过,可又勉力控制,使自己不至于失态,用泛红的眼睛瞪沈孤鸿。
沈孤鸿心情像很好一样,说完就走了,没有多施舍给他一句话。
他被莫名的恐惧和惊慌折磨到深夜,稍微有点声响,就能让他心悸。他不想听见门响声,是不是沈孤鸿走了就真的不会回来?
这种状态太消耗心力,沈见溪昏睡过去,醒后发觉眼前一片昏暗,瞧不见任何东西,如同失明。
——不,不是失明,是厚重的皮质眼罩覆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缠了多少层纱布固定,严苛地剥夺了他的视线。
他下意识抬手摘,才发现手臂也无法活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将他整个人层层包裹,变成一具笨重厚实的人形茧,每一根手指都严密地贴在腿外侧,双腿被迫绷直,连脚趾也被缠死。
“唔——!”他想喊叫,嘴巴也塞得满满当当,甚至他连自己这声变调的闷哼都没听见。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不断变化的世界忽然静止,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触觉,他被残忍地剥夺了一切,然后丢在这张小床上。
沈孤鸿。沈孤鸿。沈见溪不停重复这个名字,到最后险些把自己折磨出幻听,误以为沈孤鸿跟他讲话了,定神听听又发现什么都没有,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