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没有直接回答齐烟,而是问:“还记得你初见我时的情景吗?”
“往事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记呢?”齐烟说,“那时你的诊所还开在已衰败荒凉,处处写着‘拆’字的老城小巷里。我偶然得知了这所神秘的心理诊所,于是照约定的时间找到你所在的地方,可你人却不在。我从午后一直等到入夜你才出现。”说到这里,齐烟又强调,“浑身是血的出现。”
“嗯,若非这着了魔道的恶灵太过凶狠难缠,我理应是不会迟到的。”游弋看了眼柜子高处,那整排陶坛中齐烟差点触碰到的那一个。
“这是重点吗?”齐烟见游弋对自己所受的伤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很生气,“那时的你,都快不是完人了。破碎的衣裳嵌进破碎的皮肉中,血都几乎都流尽了。你躺在大片的血泊中,我甚至都无法近你身,看看你是否还有气儿。”
面上全无血色,白到似乎透明的游弋,躺在黏稠的血泊中。像是一朵漂浮在血湖之中的白玫瑰。伤得触目惊心,美得触目惊心。
“是吗?我对当时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倒是已经没印象了。”游弋对此轻描淡写道。
“之所以我在和你相识之后,没有听从你的建议去念自己也十分感兴趣的心理专业,而是学了明知未来也不会从事的医学,就是因为深受那次见你身受重伤,我却束手无策的影响。那种无人能帮我,更无人能帮你的无助感太强烈了。心急如焚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心惊胆战的守着你。”齐烟忆起往昔,格外感慨,“可我打个盹儿的功夫而已,竟然是从家中床上醒来的,简直像做梦一样。”
“我也没想到你会为了一场梦境再次找来。”因为齐烟的再次光临,她成了游弋诊所的第一个回头客。此后齐烟时常来诊所给游弋作伴。当齐烟考入大学后,游弋便提供诊所的助手职位给她,供她赚取自己的学费及生活费用。没多久老城就拆尽了。游弋便借用了齐烟的身份,开设了如今的诊所。
“可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没把它斩灭,反而留在了诊所呢?”想起那满地猩红,齐烟不免心惊后怕。
游弋无奈地摇摇头:“我敌不过他,拼尽全力才勉强把他封印进陶坛中。我灵力本就不算高深,经此一役,此后遇见恶灵就愈发力不从心了。好在心生邪念,会变成恶灵的游魂不多。而嗜血成性,堕入魔道的恶灵就更加罕见了。否则我这条不死之身,也早该死了千百遍了。”
最后看了眼那黑陶坛,齐烟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不交给阴差呢?”
“不论交给谁,终归是要放他出来才能再将他斩灭的。阴差对付恶灵还行,对付魔灵还是只有斩灵人的斩灵刀才能与之抗衡。”
“可曾与你打过交道的斩灵人,不是很久都没有出现了吗?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
“所以我也只能静心等待了。”
“如果世上的斩灵人与守魂人都消亡了,这个世界是不是会变得很可怕?”齐烟不禁杞人忧天起来。
“天地孕育出生灵之初时,不也没有我们的存在吗?无非就是回到秩序建立前的状态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神是不会让天地陷入混乱,让邪灵横行的。他能创造第一批守魂人与斩灵人驻守人间,就能在他们灭亡后,再制造第二批。”
“唉。虽然我也是得益者之一。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替你抱怨,凭什么由你们来承担这些重担?以灵魂湮灭作为代价的高危工作,居然是无偿的义工。神也忒小气了。”齐烟愤愤打抱不平。
游弋竖起食指,做出禁声的手势,“每天都有亿万人赞美神。赞美之声太多,神不一定能听见。但议论神的不是,他耳朵可灵敏的很。”
齐烟吞了口口水,听话的点头不语了。
下班后,央求齐烟带他回家无果的漆炎,硬着头皮来办公室央求游弋。他双手合十,用虔诚的姿态求人:“偶像偶像,能让我去烟姐姐家中过周末吗?”
“去吧。”
没想到游弋这么爽快的允了,他不可置信的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在游弋的耐心丧失中欢天喜地的跑了。
漆炎不在也好,游弋恰恰需要留出时间来拨开她心头的疑云。
游弋拉开抽屉,拿出在右下角签有晏然名字的合同。紧盯着那极为熟悉,却不曾了解的名字问:“你是谁?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