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眼眶微红,小心将发兜起,慢腾腾地坐在妆台间,牙齿紧紧咬住木笄,飞快地将头发束好。
外头天色已暗,沈弘宁点了两盏烛灯放于榻边矮几,庭悦抄过边上的一条被褥,道:“二叔,君臣有别,我打个地铺就成,您睡上头吧。”
“你还睡得着啊你!”沈弘宁对庭悦的心理素质大为赞叹,“怪不得云起大侄子说你就该做武将。”
“明儿要上朝,还有家宴呢。”庭悦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我这不以为您睡得着嘛。”
“云起兄又不是不知道咱俩出来的事,他出来的时候没叮嘱你说要你跟我睡榻上?”沈弘宁骂骂咧咧地把她手上的被褥抢过去,拍了拍,“别别扭扭什么,咱俩要真有那还有云起大侄子什么事儿……我娘就经常和别的男人同榻睡啊。”
特么的你娘是皇帝啊!
庭悦深吸口气,道:“陛下是陛下,微臣是微臣,不一样的。”
“不是……我娘作公主的时候在营里和老陈国公韩祁同宿过。”沈弘宁噔噔噔地下榻,把桌边的小绿饴坛子递给庭悦,顺便把锦被一团往她身上丢过去罩住,自己也拿了个小酒坛,“信阳刚半岁,别喝那大的了,云起大侄子要晓得你把那坛大的喝光了不晓得会多怨我。”
庭悦在榻上盘腿而坐:“你怎么连陛下作公主时在营里和底下将官同宿过都晓得的?”
“我都没问你你怎么晓得我爹打小照顾我的,你问我这个?”沈弘宁瞥了她一眼,哼道,“我爹跟我说的呗,我娘多好玩啊,唉,景陵睡着的韩祁当年风流大浪子一个,俩人知音对知音,吵太晚就睡一块了呗。”
“睡素的啊?”庭悦嘴上没把门地往外说。
沈弘宁抹了下嘴巴,很难理解她的语出惊人:“什么荤的素的……嗷嗷嗷那个啊!和别人我也不知道,和老陈国公绝对素,我爹说他俩打仗上从不吵,但聊起啥样的男人会伺候人绝对要吵起来。”
“……”庭悦差点把酒给呛出来,“这玩意也跟你说?”
沈弘宁和她的思想维度从没对上过:“我问了他就说呗,我娘自己都没避讳过,悦姑娘,我有时候特不明白你,按理来说谁厉害谁就当主君,云起大侄子和你都小心地跟什么似的。”
庭悦在夜幕中用被子随便抱了下自己的双股,道:“家家不同的嘛,有时候都不晓得陛下怎么做到的,万事坦荡。”
沈弘宁满头雾水:“我娘是皇帝啊!彤史要给人看,起居注要给人看,史录也要给人看,要我说就该全写上,让后世人都看看我娘有多好玩!”
“陛下比肩尧舜,史官多多记述,给后世立帝王之楷模也好。”庭悦将浅浅啜饮半口后补充道。
沈弘宁很看不惯她打官腔:“我娘比肩尧舜那还用说,她那人你还不晓得,全天下我娘最好玩了!”
庭悦被他带偏:“陛下……陛下是好玩,不是,二叔,咱说得好玩是一回事嘛?”
“肯定一回事啊,我娘多好玩啊,御花园有只蛐蛐儿叫得极响,我白天在小学睡觉,晚上过去逮蛐蛐儿,我娘晓得后打了灯陪我抓,诶呦喂,还真给她抓着了,她一手抱着我一手提溜蛐蛐篓子,要我给她作首《陛下逮小蛐儿》的诗,我作不出来,她作了首长赋把我骂了顿,然后就把蛐蛐送我了,多好玩啊!”
“悦姑娘,你娘陪你抓过蛐蛐儿吗?”沈弘宁哼了一声,满脸我娘天下第一的骄傲。
庭悦咬着唇摇摇头,能干出这种事的娘没几个啊!
沈弘宁哼了一声:“所以我说我娘好玩啊,我娘跳剑舞可好看了,我爹说他小时候见过一次,后头……反正就当我爹了呗。”
“什么?”庭悦傻了,“小时候?”
“嗯……我爹小时候,不是我娘小时候。”沈弘宁抹抹嘴巴,“嗨,有年关内道大丰收,我娘在紫兰台拿了剑跳丰穂舞,我爹带我去给她请安刚好瞧见了,她问我她跳得好不好,我肯定拍我娘龙屁啊,娘啊您跳太好了,我以后娶娘子就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