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洲咬着嘴唇没说话,但也明白灵芝是一片好意。

    灵芝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年纪比芳洲还要小一些。也是时运不济,灵芝还未及笄就被送到了这云韶馆,鸨母见她年纪小,刚开始也挺照顾她的,拖了一两年才被裴二公子斥巨资开了苞。

    裴二公子年纪小玩得花,灵芝最开始的时候生涩莽撞经常会惹怒他,他性子也急,每日想着法子折腾她,不过半年她的这条小命都差点搭进去。最后还是裴二公子看上芳洲,渐渐对她失了兴趣,又经鸨母从中调和,她才脱离苦海。

    其实也不全是这家花楼的鸨母好心。之前每新送来一批小娘,鸨母都会加以筛选,资质太差的只能出卖皮肉,进来不久鸨母就会安排她们梳拢。略微有些天赋的,鸨母都会教养个一年半载的,等等小娘艳帜高招声名在外,就可以一举卖个好价格。

    芳洲也知道鸨母的心思。鸨母想用她长久地笼络住陆言锡,这样云韶馆也就多了一个靠山。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平白牺牲自己帮别人找靠山?眼下是身不由己没有办法,日后……且等着吧!

    芳洲望着灵芝语气坚定:“那陆大人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我有分寸。不管是谁,只要惹急了我,只有我杀他,没有他杀我……”

    灵芝听见这话有些着急:“姐姐,你可千万别犯浑!我们这些人命如飘萍,你的性子又倔成这样,怎么可能会长久啊……”

    “姑娘,回来再聊吧,咱们该出发了!”马夫套好了车,过来催芳洲,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芳洲也不好再继续跟灵芝说话,踩着上马石进了马车。

    灵芝还在马车外面守着,芳洲掀开车厢壁的窗帘,往外探出了半个脑袋。

    芳洲强咧了一下嘴角:“灵芝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把我这条命留下。我就是要活得比他们都长久!”

    车夫载着芳洲一路到了陆府,跟门房通秉一下之后直接有人带着芳洲去了陆言锡的卧房。

    陆言锡前几日生了病,现今已然病愈。按说大病初愈不好饮酒,可是他这个人向来在折腾自己的身体上很有一手,又在房间里悄悄饮酒。

    芳洲进房间的时候陆言锡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发呆,手里还拿着半瓶酒。

    他这个人秉性沉静,很多时候都是呆呆的样子。芳洲站在门口望了他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立在门口等他的回应。

    芳洲的斗篷里面没有穿什么厚重的衣服,是鸨母给她挑的纱衣。原本鸨母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她进了陆言锡的房间,斗篷上的系带一拉,后面的事情一定水到渠成。

    可是箭在弦上,她又突然有些害怕了。

    “陆大人。”

    芳洲纠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叫了陆言锡一声,陆言锡听见声音回了头。

    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也很爱穿大红色的斗篷。姜家被抄没的前一年冬天,她就是穿着这样一件大斗篷拉着他去看雪,两人骑着骏马在雪地里跑,跑得急了,她的头发从毛茸茸的帽檐里流了出来,像墨色的瀑布,在大雪里润泽得发光。

    他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学画,画过昭君。那有落雁之姿的王昭君,无非也就是比他的小姑娘手里多一把琵琶罢了。

    陆言锡迷迷糊糊地望着门前的红衣佳人,一时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