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几分钟前还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现在情绪就倏地坠到了冰凉的谷底。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惊慌。

    就算楼梯在长,也总有走到底的时候。

    苏泽岁挪步到了顾熠阑面前,却不敢看男人。

    他能感觉到男人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从他的脸颊扫过。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等他解释。

    他破坏了规则,他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他要被丢出房子了,他要被抛弃了。

    苏泽岁害怕又后悔地想。

    “起、好早。”苏泽岁小声嘟囔了一句,慌乱得胃疼,却又不敢为自己辩解。

    在极端的茫然与无措中,他的灵魂有些被抽离出身体,隐约听到了“滴滴”两声,但不真切。

    “还没睡。”顾熠阑看着他,皱眉道,“哭什么?”

    苏泽岁怔愣地抬头,用小手抚上脸颊,果然摸到了一丝冰凉的水痕。

    他手忙脚乱地擦去挂在脸上的猫泪,不怎么流畅地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不睡?”

    顾熠阑用下巴一指桌面上堆积的文件,简短地解释道:“有人,有事,没办好。”

    苏泽岁从来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明明话题已经成功转移,但晶莹的泪水还在一滴滴地往下坠,打湿了他的睡衣。

    他抬手擦了一次又一次,动作可怜兮兮,像被人欺负狠了。

    但口上却很割裂、还兢兢业业地在坚持社交:“很生气吗?”

    顾熠阑挑了下眉,那双因为通宵而愈发深邃的眼眸中,隐隐映出一片血色。

    但其实,顾熠阑活了这么多年,很少会出现生气、愤怒、伤心、心疼这样的大情绪。

    由于他无时无刻不在释放低气压,所以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他不高兴”。

    长期维持低情绪对普通人而言很难,因为负面情绪会不断积累,持续叠加,直到“砰”地爆发,最后或陷入绝境,或走出低谷。

    但对顾熠阑来说却很容易,那阴沉沉的乌云似乎已经跟他融为一体。就算让认识他很久的人,来感知他情绪,最终也同样只能得出“他好像不高兴”的结论。

    说是“恼怒”吧,没有;说是“绝望”吧,不像。

    他的情绪总是很稳定——稳定的很差劲。

    有时候偏向于不耐烦,有时候偏向于无语。至于“生气”,似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他表露出如此剧烈的情绪吧。

    顾熠阑站起身,垂眸看着苏泽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