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绳子上解条干鱼,在那家网兜里顺几只对虾,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可教人心里沤得很。

    告到里正那里去,也没什么用,且不说他伸手的时候往往没人看见,就说他那阿奶,实在是个厉害人物,岁数大,辈分长,死了的男人还和里正有交情,曾在海上救过里正的命。

    没有她男人,里正早二十年就在海里喂了鱼,为此又能如何,只得敲打两句就散了场。

    这点小官司,里正不松口,便也闹不去乡里衙门。

    于是这些年里,冯宝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澳里人只当丢了喂老鼠。

    苏乙目送他远去,蹙着眉毛,不知姓冯的这次又是偷了谁。

    起身时他只觉两眼发黑,扶了一把石头才好险没跌倒,好不容易缓过那阵,摸到自己一头的冷汗,继而忍不住捂着胃,对着旁边呕了两口,却是什么也没呕出来。

    想及冯宝既顺走了别人的龙虾,前面八成是还真的有别人在,他懒怠看人冷脸,或是躲躲藏藏,索性也不逞能,原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遥遥望着眼前的海,发起呆来。

    一刻钟前。

    钟洺把龙虾搁在岸上,换了处地方下水,好处是没遇到那只玳瑁了,坏处是这片的龙虾窝当真不如之前的地方多。

    所以说那只玳瑁出现在那里,压根不是偶然,而是精明着呢,怪不得敢拦路打劫。

    钟洺多在水里转了一阵,不好不坏地逮了八只龙虾,网了一条不小的黑毛鱼。

    回程的路上遇见一片沙地上趴了好些扇贝,他下去用铁耙直接往网兜里送,被惊走的扇贝开合着壳子向远处游走,和拍巴掌似的,看起来怪有趣。

    他想可惜小弟身子不好,不然以后也让小弟练练这憋气游水的本事,下来和他一道游。

    海底广阔,比在地上看人有意思多了。

    扇贝太多,一眼望去少说上百只,钟洺没赶尽杀绝,挑着个头大的,兜了几十只就罢手,约莫十只就有一斤沉了。

    掐指一算,十多只龙虾,一条黑毛,一兜子扇贝,能卖个几两银了,足够带小弟看诊抓药。

    他差点在海里呲出牙来笑,脑袋从水上冒出来的时候都还是乐呵呵的,直到二次上岸,看到网兜被人扒开,里面的龙虾全都没了踪影,只余几个红艳艳的海星,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没成想他竟也有遭贼惦记的一日,还如此胆大包天,带走的九只龙虾哪怕按照一只一钱算,也是九百文钱,何况里面大个的两钱不止,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钟洺沉着脸,把新捕的龙虾和海星、扇贝装在一处,木桶打了水装进黑毛鱼,匆匆穿上衣服。

    村澳里有这个胆子的人不多,他保管不会让此事轻易翻篇。

    他断定贼八成还没走远,大长腿迈起来,步伐生风,目不斜视,走在礁石滩上如履平地。

    即使如此,在半道上的余光所及之处,还是骤然瞧见了个眼熟的人影,礁石掩映下露出大半肩膀,破旧的灰色衣裳,有些发黄细软的发辫垂在一侧,肩头窄细瘦削,不是苏乙又是谁。

    “苏乙?”

    钟洺从来不主动和姐儿哥儿搭话,在苏乙这里真是破了几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