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府所在地历来清净,人少的地方更是又清又冷。
可是知繁从来都不那么觉得。
阁内弥漫着淡雅的香气,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扣好香炉盖子,青年整理衣袖,查看身上有无不妥之处。
知繁第一次踏入倚剑阁时,他是被师兄和师尊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街头和狗抢东西吃的孩子,一跃成为了予霖真人的亲传弟子,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感叹自己怎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运气。
予霖教给知繁的第一句话:“我收你为徒并非是因空儿祈求,也不是因你运气好。我们有师徒之缘,你也拥有万里挑一的天资秉性,我们成为师徒天经地义,你刻苦修炼了,以自身实力站到仙门顶点,便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空儿就是知繁的师兄,知明的大名司徒空。
少年知繁问道:“那这算是上天给我的机缘吗?出身是什么样的会很丢人吗?”
“记不记得你遇见我们是因为你师兄的糖葫芦?”予霖耐心的看着这个孩子,“不会有神仙会用糖葫芦去引导什么人的一生,你身在这里,是因为你自己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为自己争取来的。”
“出身如何不会丢人,我的意思只是世人尽皆如此的遗忘本能罢了。记得那天吃到的糖葫芦的味道,不管以后站的多高,体验到了比糖葫芦的外壳还甜的东西,也别忘了你的甜是处在世人辛酸之上的,若没有他人的砥砺相助,也不会有这么好。”
“有朝一日尝遍人间甜,也勿忘世人酸。”知繁扣紧腰间佩剑剑柄,沉声道,“我记得,师尊。”
几十年了,过尽千帆,他从懵懂少年长成了仙门的知繁。
现在他马上就要是知繁真人了。
他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字。
倚剑阁内挂着的字作和画都出自予霖、知明和知繁手下,只出了这一幅,这幅字笔迹稚嫩,和其他经过了千锤百炼才写好后挂出来的字迹明显不同,并非出自师徒三人任何一人之手。
“叶晗师兄,”知繁道,“我从未见过你一面,但这些年我阅过藏书阁记载和前辈们口中所述,也大概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话我现在似乎只能和你说一说……”
顿了顿,知繁的神色显得有些迷茫:“掌门真人曾说,你本该成为那个几百年间唯一有能力超越师尊的人,后来你过世了,师尊本来也想再也不收弟子,但为了能将本事传承下去,师尊还是收了我和师兄。”
“如果你没过世,我和知明都不会成为师尊的弟子吧?”
“如果你还活着……也根本不会有个这么突兀成为衡清门掌门人的我。”
“知明师兄出身名门,性情比我更为开朗受人欢迎,像个太阳般,实力也与我不相上下,不论怎么看他都比我更优秀。”知繁沉声道,“我真的能担此大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