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骈亦然,学于彭蒙,得不教(11)焉。彭蒙之师曰:“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其风囗窢然(12),恶可而言。”常反人,不见观(13),而不免于魭断(14)。其所谓道非道,而所言之韪(15)不免于非。彭蒙、田骈、慎到不知道。虽然,概乎皆尝有闻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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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彭蒙:齐国隐士,稷下学者,事迹不可考。

    (2)田骈:又作陈骈,齐国人,稷下学者。

    (3)慎到:赵国人,稷下学者。

    (4)泠汰:听放。

    (5)知不知,将薄知而后邻伤之者也:强求知其所不知,势必为知所迫而结果会损伤自己。薄:通迫。后:或说“复”字之误。邻:通蹸,伤。

    (6)謑〔xǐ〕髁〔kē〕:随顺。无任:无所专任。

    (7)椎〔chuí〕拍:犹言推服,即顺随之意。輐〔wàn〕断:无圭角。椎拍輐断:顺随旋转。

    (8)魏:通“魏”。

    (9)隧:回,转。

    (10)得不教:不言之教。

    (11)窢〔xù〕:借为“侐”,静。

    (12)常反人,不见观:常违反人意,不为人称赏。观:疑“欢”之误。

    (13)魭[yuán]断:无圭角。

    (14)韪[wě:是。

    【译文】

    公正而不阿党,平易而无偏私,排除主观的先入之见,随物变化而不三心二意,没有顾虑,不求智谋,对万物毫无选择地随顺,和它一起变化,这是古代道术的内涵之一。彭蒙、田骈、慎到对这种道术很喜欢,以齐同万物为首要,说“天能覆盖万物却不能承载,地能承载万物却不能覆盖,大道能包容万物却不能分辨。”知道万物都有所能,有所不能,所以说:“选择则不普遍,教导则有所不及,大道则无所遗漏。”

    所以慎到抛弃智慧去除己见而随任于不得已,听任于物作为启发,他说:“强求知其所不知,就会为知所迫而受到损伤。”随便任用人,而讥笑天下推崇贤人;放任不羁不拘形迹,而非议天下的大圣。刑罚之轻重,随着事态的发展而相应地变化,抛弃了是非,才可以免于刑罚。不依赖智巧谋虑,不瞻前顾后,巍然独立。推动而往前走,拖拉而向后退,像飘风的往返,像羽毛的飞旋,像磨石的转动,完美而无错,动静适度而无过失,未曾有罪。这是什么原因,没有知觉的东西,就不会有标榜自己的忧患,不会有运用智谋的牵累,动静合于自然之理,所以终生不会受到毁誉。所以说:“达到像没有知觉的东西就行了,不需要圣贤,土块不会失于道。”豪杰们相互嘲笑他说:“慎到的道对活人没有用而只适用于死人,实在怪异。”

    田骈也是这样,受学于彭蒙,得到不言之教。彭蒙的老师说:“古时候得道的人,达到了无所谓是非的境界。他们的道术像风吹过一样迅速,怎么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呢?”常常违反人意,不受人们所尊敬,仍不免于随物变化。他们所说的道并不是直正的道。然而,他们都还大概地听闻过一点道。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1)。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2),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

    关尹曰:“在己无居,形物自著。”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芴乎若亡(3),寂乎若清。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常随人。

    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岿然而有余(4)。”其行身也,徐而不费,无为也而笑巧。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曰:“苟免于咎。”以深为根,以约为纪,曰:“坚则毁矣,锐则挫矣。”常宽容于物,不削于人。可谓至极。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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