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又同他们告辞了,他只道是一次寻常的离别,却从没想过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从没想过,青涯剑阁会启用斩月剑去围杀他们,他更没想过,在他还没赶到那里时,就接到了执约最后的传讯。
“顾先生曾说我不明白,我当时还不解其中之意,可如今我已经明白了……还请顾先生救救我师兄,求您救救他,告诉他不要囿于仇恨,好好活下去。”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他生平最怕别离,最怨别离,可偏偏所遇所见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那个会笑着告诉他“顾先生,你真的很特别”的孩子,终是挥了挥手,没能再陪着他最喜欢的人,在他最留恋的世间走下去了。
我真的很害怕,有一日我会害死师父、害死师弟、害死你,害死一切我在意的人或物。
路祁倥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若是那人知道了,他只会觉得这是他的命格作祟,又该多绝望啊。
于是,他如期赴约,一步步地往澄阳峰而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决意殊死一搏的困兽般的人。
陆望予沉默下来,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亮光,顾沉知道,自己也是一样的——那是一种对万事万物的厌弃,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是生不如死的悔意。
他本想拦下陆望予,却不料那人却先开了口。
陆望予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顾先生该明白我在做什么。”
一时间,顾沉所有劝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其实,他和面前之人又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痛失所爱,一样的无可奈何。
顾沉终于只说了“保重”,他又一次尝到了离别的苦涩。他往山下走,陆望予向峰顶去,处处皆是死路,但处处同为解脱。
山下的仇敌虎视眈眈,他们挥着锃亮的兵器,面目狰狞地往上冲来,像是混成一团的污糟墨迹。而顾沉从雨雾中缓缓而来,却像是山水画中走出的眉目俊秀、神态不凡的人物。
他只随手甩出了鎏金绳阵,然后缓缓抽出清雪剑。
卑劣的虫豸怒斥:“为何而来?”
顾沉却是不曾回头,不停脚步,他勾起唇角,眸中蕴起战意。
千种苦难,万般缘由,终不过一句——
为故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