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银票,退了回去。
“使不得,贵人。”
“收着,这是你应得的诊金。”
“这位大人,小官开放触诊的本意,是帮助宫中得了病的穷苦人,除了药方那边例行的材料费外,不取一厘钱。”
“既然来了这里、隔着这层帘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在小官这里一视同仁。既然大人刚才也说了,让小官把您视为一般的病人,就请入乡随俗吧。”
钟无一的语气很平静,却不卑不亢、说不出的硬气。
他早在察觉到这是面对着梅奉君的时候,就换上了“资深凤凰男”称号。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有底气。
就连见多识广的梅奉君,也被这大医精诚的架势给镇住了。
他明显愣了一会儿,才取回了那张银票。
“……好。我半月后会再来见你。”
……
梅奉君戴着纱帽走出钟无一的面诊房间,走到门外,忍不住四周看了两眼。
他之前当然来过太医院,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周围充满了活力,即使到了这样的深夜,也不乏人群来往。曾经破败的院落虽然没有动过工,总管的住所更是仍然破砖烂瓦、灰沉沉一片,但整个地方显然每天都有人精心打理,不仅看不到落叶杂物,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种清洁的气味。
宫里到处是他的人,梅奉君自然没有错过太医院这不到半年来的剧变。
他只听说太医院换了个有能力的主管,这些月份收入甚巨,还想着不过是上来了个会钻营的,只要能保住手下性命、让那群闲到发疯的妃嫔们有些事干就罢了,所以暂且不去插手。
可他没有想过亲自来确认一下。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养成了这样理所当然的习气呢?
梅奉君忍着在凉夜里又开始发出压迫般剧痛的肢体,摆驾回到在御书房的住所。然后秘密拍了安插在扫洗太监、宫女中的人手,连夜去太医院查看。
消息很快就报了上来:最低级的太监宫女们,不仅问诊不要钱,就连去开药也由钟总管做主、用太医院的银款包圆了。
梅奉君轻轻笑了笑。
怪不得,那位钟总管明明不像长袖善舞、爱钻营的性子,却在嫔妃中吃得甚开。
没有这些收入,他又怎么支撑得起这样的免费医疗呢?
他暗自谴责自己之前的肤浅,自己只因为见腌臜事见得多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个看似不求回报行好事的人都别有用心。
梅奉君没有让人试药,自己拿了那份和最普通的太监宫女们一般无二的千金方,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