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朱翊钧的学问其实相当有功底,这两诗他自然是知道意思的。
越人歌的诗文原意不用去追究,这诗传至今日,谁都知道真正关键的就是最后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刚才母后问他,这个“君”是谁,显然也是此意。
朱翊钧暗暗叫苦按理说尧娥只见过侯拱辰一次,不至于这样才对啊,难道那侯拱辰真的这般优秀,让尧娥见了一次就如此倾慕,以至于念念不忘了朕怎么就没瞧出来
不过相比朱尧娥的越人歌,朱翊钧现在更苦恼、更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朱尧媖的淇奥。
淇奥出自诗经国风,诗经在五经中排第一,朱翊钧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淇奥乃是一赞美男子形象的诗,虽然不好说一定属于情诗,但其中隐含的倾慕之意却也足够明显。
朱翊钧这时才想到,尧媖也快十四岁了,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岁了他朱翊钧自己的皇后就是十四岁进宫封后的,尧媖有这样的心思,又有什么稀奇
可是问题在于,尧媖这心思是对谁总不能也是侯拱辰吧,那可万万不行
朱翊钧只觉得满嘴苦涩,一时竟然惊出一身冷汗,把背后都汗湿了。
李太后见了,冷冷地道“后面的也不用看了,总之就是这些东西。”然后顿了一顿,问道“哀家再问你一次,她们这诗都是写给谁的”
朱翊钧不知道尧娥、尧媖两个有没有“老实交代”,抱着侥幸的心理,弱弱地道“回禀母后,儿臣不知”
“你还敢说谎”李太后勃然大怒,喝道“给我滚去殿外长跪没有哀家的懿旨,不准起身”
李太后这突然的大怒将朱翊钧吓得浑身一抖,根本不敢多说半句,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走,走到殿外就老老实实转身跪下,心里又是惊恐,又是羞恼。
惊恐的是母后这怒气实在大得有些吓人,不知道会怎样惩罚自己羞恼的是这慈宁宫里,宫女太监一大把,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他们看见这等丑相
他所受的教育让他不敢在心里诋毁母后,但此时此刻,却实在恨不得把这些宫女太监的眼睛给挖了才好。
在殿门口也可以听见里头母后严厉之极的声音“你们两个也是不要以为有你们皇兄的包庇,就可以无视祖宗成法,都给哀家跪到外边去”
皇兄都吓得不敢抗声,两位公主自然更不敢分辨,哆哆嗦嗦都往外边来了。两人一出门,都偷偷朝皇兄望去。
朱翊钧心中哀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在这一点上,的确继承了乃父隆庆帝对身边亲人的爱惜之情,虽然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两个妹妹坑了,却也生不起她们的气来,只好垂头丧气地苦笑了一下。
两位公主此刻也不敢跟他说话,乖乖并排跪到他身后,身子都有些抖。
正殿中一直没有声音传出,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动作,宛如一根根木雕,又如一尊尊泥塑。
又过了一会儿,陈洪从外面兴奋地跑了进来,看见皇帝和两位公主跪在殿外,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
但马上他就收敛了笑容,做出一副万分沉痛的表情,匆匆走到殿前,没让别人通传,而是自己高声道“太后娘娘,老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