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那个孩子退烧了,她在医院里对所有人、所有的问话都不闻不问,对于进食没有主动意愿,对一般儿童所喜爱的玩具缺乏兴趣,注意力难以集中,情绪匮乏,不会表达自我意愿,拒绝与外界沟通交流。

    而就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现象,像是‘星星的孩子’。

    ——孤独症儿童患者。

    在早上她虽然没有主动进食的意愿,但接受了喂食,之后进行了简单的儿童体格发育测评,她的身高1.21m,体重19.6kg,存在明显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的情况,而其它测试全被她无视,得不到一丁点的回应。

    她的孤独症状十分严重,外界已经几乎没有能引起她注意的事物了,医生和护士们尝试了很多,但最后还是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到下午,昨晚带她到医院的女警自费为她买了一身衣服,换下病服后把她接到警局,她看这个孩子的目光温柔怜惜,而在她们出发之前,警局里的蓝孩们已经得知了这部分情况。

    一个患有孤独症的儿童,在哥谭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好的家世,会得到怎样的对待哪怕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首先家属不一定有钱、有那个时间去尝试治愈她,对孤独症也没有完全有效的药物,如果生育她的家庭再烂一点,那么她只会被放弃,更坏的话就是被卖出去。

    是的,被卖出去。

    哥谭每年都会爆出人口拐卖事件,要么是违反人道和法律的实验室收去做研究,要么是具有特殊癖好的人专门‘收集’拥有某些特征的女人或孩子,而孤独症儿童对一些人来说,或许就和可以任人施为的洋娃娃一样。

    詹姆斯·戈登看着她叹了口气,让女警带着她跟上来,他们走进一间资料室里,工位上的警员正翻找着资料,他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地道:“有事没空找隔壁去。”

    戈登说:“是我。”

    警员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就看到女警和她身边带着的孩子,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好或坏,可能是从昨晚加班到现在都还没忙完,他除了本能地完成工作,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他声音干涩、飘忽,但平静到诡异地道:“给我十几分钟,否则我脑子要炸掉了。”

    每当哥谭有大事发生以后,警员们总是最忙碌也最容易猝死的,戈登显然对此心里有数,没有逼迫手下非要先干这件事,就只是提醒一下,不过走出去之前他问:“要不要去休息,换个人来?”

    “老兄,现在局里都是活死人。”换谁来都是这个死样子。

    实际上进门时看到他翻找资料可能是假的,毕竟弯着腰趴下去翻柜子,勉强可以眯眼休憩一下,他要是现在去休息了,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又要起来,上演《行尸走肉》,而这种抽着空地休息,反而能让他精神一点。

    哥谭警局现在的情况很乱,连审讯室里都睡得有人,戈登的办公室也让累极了的警员去休息了,他们只能待在大厅里。

    都坐下来了,戈登看着那个孩子,看到她明显麻木无神的眼睛,她回避目光接触,连瞳孔都好像是涣散的,没有任何焦距和焦点,不关注任何事物,垂着头坐在那里,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也许就连她自己的世界里也是空无一片。

    她拒绝感知、拒绝回应,戈登即使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他的芭芭拉,但此时踌躇过后还是没有和她搭话。

    他不是思想僵硬的老古板,有时也会有离经叛道的想法,他想这样的孩子可能根本不需要他人的帮助,只不过这个世界上的大人永远都希望世界以他们的想法和认知来运转,不同寻常的孩子会被认为是‘生病的’,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统一规则。

    大人们固执己见地认为封闭自我是不好的,所以哪怕天生那种习性的孩子也要为此而改变,这样长大了才能‘适应社会’。

    适应大人们制定规则而形成的社会。

    戈登有时很清楚一些不公和龌龊,但他的这些认知转瞬即逝,回到现实他还是挣扎在法律、政府公信力和义警之间,他知道哪方贪污腐败、尸位素餐,又是哪方真正追求着正义,但他代表着前者,只能尽力为后者掩饰,无望地期冀着这座城市能真正改变和变好。

    女警叫内维娅,她算是接触这个孩子时间最长的人了,坐在她身边听到嘈杂环境下一点轻轻的呼吸声,她的存在感是很低的,不会和她认知中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又吵又闹,她很安静,安静到像一个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