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个儿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头一扭,满脸的不在乎,那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孙专员走上前,盯着瘦高个儿,一脸严肃地说:“不管咋说,损坏别人的劳动成果就是你的不对,你必须给人家赔礼道歉。别在这儿耍无赖,今天这事儿必须有个了结!”
瘦高个儿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但在纪律之下也只能磨磨蹭蹭地嘟囔着:“行吧行吧,算我错了,对不起还不行吗……”
胜利七场的职工们听了,这才稍微消了点气。郑指导员瞅准时机,继续说道:“既然话都说开了,那这事儿就翻篇儿了。咱师属工程大队懂技术,胜利七场的同志们干活儿又踏实又卖力,正好可以互相帮衬、取长补短。接下来,咱就齐心协力把房子搭好,争取让大伙能早点住进安稳的地方,都别再闹别扭了。”
胡勇副场长也赶忙在一旁附和:“对喽!咱劲儿往一处使,把这房子搭得结结实实的,让它能扛住这戈壁滩上的大风沙。以后在工程上,指定还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难题,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都加把劲!”
再度拿起铁锹,众人都拼了命,一门心思要把苇子房搭起来,可这戈壁滩就像个铁了心作对的恶汉,死活不让他们如意。风刮得昏天黑地,刚捆好的苇子,眨眼就被大风吹得七零八落,苇子杆子在风沙里噼里啪啦地响,听着就让人心烦意乱。那用来糊墙的黏土,被风沙吹得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怎么掰都掰不动,和苇子根本粘不到一块儿去。
大伙儿试了一个又一个办法,可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点用都没有。材料的问题解决不了,防风更是没指望,每次眼看有点起色,风一吹,全完了!
“王队长,我有个想法。之前不敢挖地窝子,是怕沙土地塌方、渗水。我琢磨着,要是挖单人单窝,挖得浅一点、小一点,是不是就能避开这些问题?”王力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拉住胡勇:“快说说,具体咋挖?”
大伙一听有办法,都凑了过来,把胡勇和王力围在中间。胡勇一边比划一边讲:“咱先找个平整的地方,每个人隔开一段距离。用铁锹往下挖,别挖太深,差不多半人高就行。挖的时候,把四周的土拍实,洞口弄小一点。单人单窝,这样既能规避开渗漏,还不容易塌方。”
听完,王力大声说:“行,就这么干!大家赶紧准备工具,开工!”
大刘第一个抄起铁锹,大步走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站稳脚跟,用力铲下第一锹土。“嘿哟,这地可真硬啊!”大刘一边嘟囔,一边咬着牙,继续使劲,铁锹和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其他人也纷纷散开,各自找地方开挖,一时间,工地上全是铁锹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知青小赵从没干过这么重的活,没挖几下就累得直喘气,铁锹也不听使唤,老是铲不到土。他沮丧地看着手里的铁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七场的老职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别着急,我教你。”只见他双手一前一后握住铁锹把子,身体微微前倾,给小赵示范正确的姿势和用力方法。小赵学着老张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再次挥动铁锹,这次,终于顺利铲起了土。“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小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虽然动作还不熟练,但至少有了进步。他按照老职工教的方法,双手紧紧握住铁锹,身体随着铁锹的起落微微晃动,渐渐地,他挖得越来越顺手,铁锹铲土的声音也变得有节奏起来。
王力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大声喊道:“大家注意,挖的时候要小心,别挖太深,不然容易塌方。洞口要小,能容下一个人就好,这样既能挡风沙,又不会太费力。”他的话在风沙中回荡,虽然有些模糊,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小地窝逐渐成型。大刘挖得最快,他经验丰富,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小窝。他用铁锹将四周的土拍得紧紧的,确保不会塌方。接着,又从旁边捡来一些干枯的芨芨草,铺在地窝的底部。“嘿,这玩意儿还挺管用!”大刘一边说着,一边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冲着不远处的王力喊道:“队长,这地窝子挖好了,我进去试试!”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地窝子虽然不大,但刚好能容下他一个人,他躺在里面,感觉风沙一下子就被隔绝在外,心里踏实了许多。
倒春寒还未过去,早起的张志成缩了缩脖子,把褪色的军大衣又裹紧几分。远处打水队伍里传来铁桶磕碰的哐当声,他望着蜿蜒到沙丘后面的长龙,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两天,每天开工的时间都比规定晚了一个多小时,就是因为这水!谁能想到,明明守着一条大河,吃水用水却还成了苦难!
“张工!“炊事班长端着搪瓷缸凑过来,里头漂着几片枯黄的茶叶梗,“这水碱重的,煮开都泛白沫子。“老马皲裂的手指敲着搪瓷缸,杯壁“为人民服务“的红漆早被碱花蚀得斑驳。
张志成接过缸子抿了一口,喉头立即泛起涩意。三天前新来的上海知青小赵晕倒在打水路上,林悦诊断后说是脱水加碱中毒。他摸出兜里的绘图铅笔,在值班日志背面画了第八个潦草的等高线图。
这天天还没亮,张志成把军用水壶里灌了二两烧酒,揣着苏制水准仪摸出了营地。塔里木河在晨雾中泛着铁锈色,他蹲下身,浑浊的浪头扑上来,在翻毛皮鞋上留下赭红的水渍。忽然腰间一紧,拴水准仪的麻绳被风扯得笔直。
“老张!你不要命了?“王力的大嗓门穿透风沙。这山东汉子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敞着的衣衫摆被吹得像面战旗,“今早点名,没你,大家全都在找!林悦急的都躺不住了!“
张志成咧开干裂的嘴唇,从帆布包里掏出卷边的工作本:“你看,河床标高比营地低12米,上游三公里有个天然洼地......“他的手指在等高线图上快速移动,“用明渠引水,坡降千分之三,柳条编筐装卵石做跌水......“
王力听着突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大秀才!走,咱们回去说!“
张志成这边刚把构想一股脑儿倒出来,王力眼睛“噌”地就亮了,一拍大腿说:“嘿,这方案听着真带劲!不过,要挖明渠,这工程量可海了去了,咱就这点人手,时间还跟催命似的,太紧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