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如此思忖着,脚下走得更快了些。
自然,他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丫鬟弯起的唇角。
像是终于看到了上钩的猎物。
在裴家耽搁了片刻,之后又一道去探查了些裴瑾的消息,卿瑶瑶和苏亭回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晚了。
天色半昏,屋檐下的大灯笼在微凉晚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为归来的人们指引方向,带着无声的温柔。卿瑶瑶跳下马车进了客栈,正要上楼回自己的屋子,却被苏亭叫住了:“秦姑娘可有空同我一道商议裴大公子的事?”
卿瑶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好。”
她走进苏亭房中,顺手带上了门。
洗砚已经手脚麻利地点好了灯,烛灯摇影,映出苏亭俊秀无双的姿容。他坐在灯下,微微压了点儿声音不紧不慢道:“……之后裴大公子便赋闲在家了。如此看来,若当真是妖鬼作祟,那么现在有这么几种可能。”
“其一,裴大公子失了官位后无法接受事实,自杀或是借酒浇愁导致不幸身亡等等,总而言之就是裴大公子已经死了。但是我今日匆忙观察了一下,裴大公子应当还是人。”
“其二,便是裴大公子周遭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许是他出门时沾染上的,或许是他的那些时时相伴的字画,或者……”苏亭忽然停顿了一下,关心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卿瑶瑶,“秦姑娘,你怎么了?”
卿瑶瑶低下头去,试图用烛光的阴影掩饰自己面上的惨白。她忍着从骨缝里透出来的痛楚,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没、事……”
苏亭却没有继续说话。她低着头,看不见苏亭的动作,但是在痛楚之余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衣料摩擦时悉索的声响。
接着,她看见一片雪青的衣摆落下。
是苏亭半蹲在了她面前。
他注视着她虚弱的神情,因为痛苦而微微涣散失神的双眼,冷声吩咐一旁已经吓呆了的洗砚:“洗砚,你先出去。”
听见门被吱呀一声合上,苏亭抬手,扶住卿瑶瑶的双肩。
卿瑶瑶微微一怔。
——她本是感受不到温度的。
可现下,她却能感觉到肩上被苏亭扶着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来久违的暖意,她冰凉而疼痛的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浸在了温热微烫的水流里,骨缝间的阴凉一寸一寸地消弭殆尽,这熟悉的温度几乎要让她落下泪来。
她怔怔地,喃喃着:“苏亭……”
苏亭抬眼,温柔缱绻如秦淮月一般的凤眼里映出她小小的身形:“嗯,我在。”
他顿了顿,接上:“卿姑娘。”
卿瑶瑶原本因为疼痛而被夺去的神志此时已经逐渐回复了过来,听见苏亭的称呼,她不由一愣:“你叫我什么?”
苏亭也看出她已经没方才那般难受了,心底小小地松了口气,口中也笑道:“我说,卿姑娘。”
“卿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