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私心,我根本不会让你看出来,如果我真的要害你,早在你违反纪律那次,我就可以直接把你开除,而不是只给你一个处分,还让你继续参加考核。”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交换条件,你真的觉得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个价值吗?”

    “韩尧,你今天在我面前所表现的一切,包括说的每一句话,无一不透露着冲动和愚蠢,这些缺陷不仅仅会映射在你日后的成长道路中,更会害了祁言,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不端正你的态度,做出改变,那么你将没有办法成为他合格的主人,我也很难放心把他交给你。”

    韩尧脸色煞白,陆臻每多点出一条,他的脸色就更惨淡一分,到最后,已经白得快要和他身后的白墙融为一体。

    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数落了,上一回挨这么狠的批,还是当年祁言出事后,他卑躬屈膝地去求他爸,被一顿劈头盖脸的骂,贬低到了尘埃里,这一刻,韩尧甚至有种陆臻被韩光正附体了的错觉,感觉他就差“烂泥扶不上墙”几个字没骂出口了。

    韩尧完全傻掉了,听得一愣一愣,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最重要的是,连他也觉得陆臻说的话,条理清晰,字字珠玑,没有任何问题,他指出的他身上的每一个缺陷,都是他切实存在的,他能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却始终没有正视。

    也许是祁言无底线的包容,盲目的崇拜,把他捧得太高了,使他目空一切,逐渐变得不切实际,而陆臻则将他从云端生生打落,不留半点情面,虽然做法残忍,但却正是他所需要的,正如溃烂已久的伤口,如果不咬牙将其撕开,从里面剜出腐肉,那将会成为长久的隐痛,永远无法痊愈一样。

    陆臻和韩尧毕竟有九岁的年龄差在,在思考问题的成熟度和全面性上,可谓相差云泥。

    望着韩尧攥紧的双拳,微颤的肩背,瞪大的双眼,和那副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表情,陆臻便知道他已经被自己唬得差不多了,于是将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一副“你虽然伤害了我,但我原谅你了”的大度的姿态,将话锋一转,开始反向询问起自己想了解的东西:“你跟你爸都说什么了?”

    这回,韩尧的脑子彻底不转了,也没多想,竟然就这么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当然,他只说了坚持留队的部分,没提后面的争吵,还有对祁言的承诺。

    陆臻听完,面上浮出一点笑意,夸赞道:“想不到,你底线挺清晰的。”

    韩尧下巴微微一抬,神情恢复了些许骄傲:“那当然了,毕竟……”他本想说毕竟祁言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像三年前那样抛下他,但想想还是住口,有关他和祁言之间的私密,他多一个字都不想让陆臻知道。

    “毕竟什么?”陆臻穷追不舍。

    韩尧扁了扁嘴:“跟你没关系,我的家事。”他特地把“家事”咬了重音。

    陆臻笑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既然是你的家事,那我就不过问了,不过,祁言呢?他的家事,你准备怎么办?”

    韩尧愣住了,陆臻一针见血,祁言家里的事确实是现阶段最让他束手无策的。

    除夕那天,祁言用自己三年来的坚守作为交换,去求陆臻,这件事对于韩尧来说是巨大的打击,正如三年前那样,他没有能力保护祁言,而现在,他依然没有能力,哪怕他怀着无比坚定的决心,可对于结果仍是造不成任何积极的影响,反而还要让祁言抛头露面,卑躬屈膝,实在惭愧。

    他空有一句承诺,却肩负不起责任,这是他的失职,哪怕陆臻已经答应了祁言,可在他心里,这道坎始终跨不过去。

    “我……”韩尧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陆臻的恩惠,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陆臻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不再说话,那意思明摆着就是在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韩尧的头颅低垂着,这是头一回,他在陆臻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势。

    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成拳,手背青筋毕现,韩尧内心天人交战,面上神色变了又变,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退后两步,朝着陆臻深深地鞠了一躬。

    “队长,我为我之前所有冲动的行为,向您道歉。”

    陆臻的表情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韩尧抬起头,与他对视半晌,然后,脱掉外套,在陆臻的注视中,以一种决然的姿态缓缓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