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大雨落着,落在房上,顺着房檐间的缝隙流下,哗啦啦地冲刷着廊檐和院子。
这样大的雨下一夜,明日院里怕又要积不少水了。
“娘娘。”奉宁携着一身湿漉漉的雨气进了朝露殿,紧阖上殿门,向安坐在上首那人福了福身。
殿里本就有些暗的烛晃了晃。
“那些人......都运出去了么?”皇后轻声问了一句。
昏沉的烛影中,她独坐在桌旁,用手中的竹签挑着小香炉中的香灰,耳边的玉兰坠随着动作轻晃着。
“您放心。”奉宁用巾帕压了压身上的水珠,直待干净了,这才向前走了几步,压下声,“面容俱已毁,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这处。”
“嗯。”皇后应了声,卸了妆容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态来。她神色有些寡淡。
半晌,她放下手中的竹签,转了下腕上色泽醇厚的檀木佛珠,轻叹,“造孽......”
“您替陛下担了这罪孽。”奉宁看看她,亦是叹了一声,“佛祖有灵,是知晓的。”
偌大的朝露殿中此刻没有下人服侍,空荡荡的。外面被风吹得乱晃的树叶枝杈的影映在窗上,又被烛照着投至地面上,显出个诡异的影。
风过,殿中不知何处漏风,竟发出呜呜的声响来。
皇后转着佛珠的手一顿,心中忽然便隐隐地发起虚来。
“无间炼狱的苦头本宫一人受即可。”许久,皇后微微垂下眸,合掌念了声佛,“只求我儿能顺利登上皇位。”
“本宫作甚么......”她抿起唇,“都行。”
“太子殿下仁爱宽厚,为人良善,朝中皆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奉宁宽慰道:“那宋渊出身卑微,名不正言不顺,要奴婢说,他纵是再得陛下喜爱,也是无法继承大统的。”
“况南燕朝一向立嫡长子,陛下若真要改立,朝中又有几人能依?娘娘且宽心。”
“璟儿性子太过温吞,也不是好事......”皇后皱了下眉,话刚开了个头,却又叹了口气,不再说此事了。
“那宋渊又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忽而调转话头道,一向和善的面上阴云漫过来,“怎的那样快便能得了消息过去林府里!”
“便只差一步。”皇后浅浅的两道细眉拧起来,捏着佛珠的指紧了紧,有些气恼,“偏他就赶得巧!”
“许是......”奉宁沉默了一瞬,上前犹豫道:“娘娘,依奴婢看,这殿里许......混进了些不干净的。”
闻言,皇后拧眉看了她一眼。
她这朝露殿里处处固若金汤,服侍的人也俱都是陪了十几年的亲信,别说塞人,便是连只鸟从殿前飞过,都是瞒不住的。
“这如何可能?”她不信道。
幽微的烛光将她二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横斜在殿内,昏沉的光火微微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