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衣服吸饱了冰水沉得要死,仿佛一百双大手拽着她往下沉,肚子里也灌满了冰水,整个胸腔被挤压得疼痛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她的双眼无力,睁不开,只知道乱抓乱蹬,居然好巧不巧抓到一根精准伸过来的树枝……然而,她实在是没力气了,意识漂浮在半空,除了紧紧抓住那根树枝,她离死亡越来越近。
今越太瘦了,只能一面稳住她,一面大喊救命,“有人落水了!”
有没跑远的两个倒爷听见,回头看没人追,观察一番,咬咬牙回头来帮忙。
但他们也不敢久留,帮忙把人拉上岸之后,立马就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跑了,怕动静闹大就跑不脱了。
今越却不能一跑了之,人是上岸了,呼吸却没了,她连忙摸了摸颈动脉,也没了,于是立马进行心肺复苏。
这套急救措施她在乡下每年都要用上七八次,跳河的大姑娘小媳妇,中暑昏迷的年轻壮劳力,心脏病发的老大爷老大娘,但凡社员来喊,她都立马奔赴一线,所以操作起来倒是不紧张,全程迅速而有条理。
“呼——”
“咳咳——”
溺水者猛地咳出一口水。
今越观察她胸廓起伏,摸了脉搏,确定是活过来了,这才浑身哆嗦着躺倒在地。她这具八十斤不到的小身板可真不容易,从早到晚不是担惊受怕就是担惊受怕。
被救的女同志二十出头,乌黑的麻花辫湿哒哒粘在脸上,红色毛衣吸饱了水,像只落汤鸡,茫然的看着夜空,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说你也是,这么黑的天,怎么还去冰上溜达,万一没人听见可不就……唉。”今越真想骂她几句。
“呜呜,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死了吧呜呜……我不活了呜呜……没意思呜呜……”
今越翻个白眼,她在乡下那么艰难都想活下来,这女孩倒好,想死还差点拉个垫背的。
“呜呜,哥没了,我不活了,留我一个人干嘛,我不要活了我……”
女孩一边哭一边诉,舒今越懒得听,她现在累到快虚脱了,“喂,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
女孩抬头看了看她,“谢谢你,小弟弟。”
“我是女的。”
女孩一顿,好在这么一打岔,没再哭了,爬起来,哆嗦着跟她走,冷得牙齿打颤。
今越故意走得很快,她只能小跑着追,跑着跑着,身上渐渐热起来。
“你先回去换衣服吧。”别跟着我。
“我,我不想回去,一个人没意思。”
舒今越无语,“那你也别跟着我啊。”自从知道她是自己寻短见,今越就不大想搭理她了。
在她看来,这世上什么爱情,什么尊严,都没有生命重要,只要能活下来,让她干啥她都愿意。甚至她都想好了,要是实在留不下城里,那就乖乖回插队的地方去,哪怕先与那一家子虚与委蛇也行,卧薪尝胆也罢,她得先活下来,找到扳倒他们的证据,怎么熬也能熬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