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人的全面狂占之下，上阶人们的学习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很多人只需要通过在大脑里加固指甲大的一块储存芯片，便可以拥有了百科全书的所有知识，如果不是政府出台了《关于网络连接与数字载体学习禁止条例》，怕是学校早已倒台。好在储存芯片只能帮助他们记忆，条例规定他们在20岁成人之前无法植入计算能力的电子脑。
因此大学成了所有人聚众狂欢的livehouse。
只有中产以下的人们，尤其是住在地下室防空洞中的下阶民众，学习才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生目标。
我看着学生会俱乐部里一张张发癫迷乱面容，觉得很多人活在世界上无非是浪费政府发配的出生名额。
好不容易把学生会里的所有事情布置妥当，那个讨厌的女人又来找我了。
严桃。
她是隔壁数字古典音乐系的系花，每天除了研究怎样用数字代码还原古董黑胶唱片的音效，从而塞进机械体的耳道里，要么就是在用她刚换的义体喉咙，变化出令人窒息的高音声域，她在网络上有小许名气，挂着尖端音乐人的名头，出行于各大云端音乐节的现场。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我一听到她的电子合成嗓就浑身难受。
今天她递给我一张话剧票，说是目前当红的女影星幸嘉，但我讨厌表演。
现在放眼周围都是机械体人，自然体的人少的可怜，幸嘉偏偏还要做假，去演世界上最精湛又最虚伪的戏码。
于是我拒绝了她，她显得有点伤心。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玩，今天的菜价又涨了。我急切的需要钱，所以我今晚多补做了一个小时的家教。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给这些机械体补习一整晚，我不想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不到4平方的屋子，一张床和一扇不通气的窗。
新尼罗市的竞争力很大，就算是机械体也不得不补课，才能应对如此巨大的考学压力。
我今晚的学生就在前不久从三楼跳下去了，原因是他母亲在学校里扇了他几巴掌，他觉得丢人，或者是想报复母亲，也许是想趁机换成机械义肢，不管怎样，他一闭眼就跳了下去。
于是他拥有了新的躯壳，合金做的双腿，和左胳膊。
他说他下一步打算换掉右胳膊，那样写作业会快一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母亲正在外面做饭，他瞥了她一眼，她做的饭可难吃了，如果可以，我还想换个胃。
你打算怎么换？摔可摔不坏。
我有办法。
他坏笑着摸了摸肚子。
现在仅剩的自然体学生中非常流行换义肢，大环境如此，现在走在路上没有几位自然体的人类了，有点钱的人都在换机械器官，非常有钱的人大抵是全身都换成了义肢。
我们学生会好像除了我以外，基本都是机械体了。
我倒不是太想换，一是因为我确实没钱，二是因为我也不打算活多久。
今天回家的时候，发现筒子楼里好像来了新人，一台古董破烂小货车估计停在楼下十几分钟了，车顶已经聚集了一小层灰白，几个人搬着一台床向上走，一个大肚肥圆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室里下来，汽车因为失去了他的重力，灰尘从车顶滑落到他的脑袋上，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些小精灵以他为中心像四周漂浮过去，有的散在他的肩上，有的落到地上，有的随风刮到车身上，又跌下去，从“暗日纪”的那天爆炸声开始，新尼罗市的灰尘就这么从高处跌下来，一跌就跌了十几年，像大雨倾泻一般（也许我该这么形容，但是新都市从未下过雨），齐刷刷地聚集到最低矮，最肮脏的，最能吸灰的筒子楼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