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三年,远嫁契丹的长公主舞阳二度丧夫,圣上闻言,命人接她回京。
建康侯魏子都接到这等差事,实则极为尴尬,只因舞阳长公主曾是他的青梅竹马,早在她远嫁契丹之前,两人还有过一段盟誓之约。如今他已有妻房,却见伊人还是独身,自然于心不忍。
在大齐西面接壤契丹国界的地方,隔着一道道石碑。前来迎接的车队在此浩荡排开,静候长公主的到来。
魏子都百无聊赖地穿过其间,意兴阑珊,不时还有些感慨,抓了身旁的小厮来问,“你记不记得,舞阳长公主是何时嫁去契丹的?”
“是平熙元年。”
“是啊,转眼间都十年光景了。”
魏子都拿着剑扫着碑旁的杂草,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他才骤然发觉已有仪驾来到。坐在轿上的舞阳依旧容光焕发,似乎从未因遭遇变老,她依旧吹着玉笛,在一阵阵北风中倾尽愁绪。
真美啊!
魏子都不由得感慨,暗暗窃喜道,不愧是自己年少时沉迷的女子。
“舞阳,我们来接你了!”
他走上前,等着对方一声应答,轿中人恍若未闻,并不搭理他。
魏子都失了颜面,身后的扈从不由得笑出声来,似乎每个人都猜到他的心思。他气得一把挥动横鞭驾马,跑在前头去,高声吆喝着恭迎长公主回朝。
整整半月的行程,他们几乎都没说话。魏子都本还担忧若她对自己余情未了,但生性冷漠的舞阳丝毫不察,对他跟旁人无异,只是很少言语,一味低垂着头,吹她的玉笛。
“哈哈?——?侯爷还以为长公主对他旧情难忘,笑死人了!”
“其实是侯爷自个儿余情未了罢!”
“侯爷自以为貌比潘安,谁料长公主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日,魏子都听到车队中有将士这样嘲讽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惜的是他们个个是圣上任命的飞龙卫,没有轮到他发作的地步。要不然,还有几日便回京,途中遇到什么意外,他们袖手旁观那可不妙。
然则舞阳的态度终究让人困惑。
正逢天降暴雨,耽误了行程,而最近的客栈也在百里之外,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借宿于兴州的兰因庙。
舞阳在禅房里闭门不出,连扈从奉上的膳食都被撤了回来。魏子都见状,谴退了左右,自己提着食盒,预备去挡这场无名之火。
轻敲了几下门,便能听见禅房内传来呵斥,“不是说了不要么?还来?”
“舞阳啊,是我!”
接连几声呼唤皆不见应门,魏子都颇感纳闷,转身欲走,却见舞阳已然开门,白衣的身影在檐下晃动。
她手执一牛角形的匕首,刺向魏子都,声音几乎嘶哑,“这一行半月,我几次三番动过念想要杀你。第一次,是你来接我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魏子都遗憾道,“我知你和亲丧夫的遭遇,皆是不幸。但不论如何,你我好歹是竹马青梅,难不成就要泄愤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