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感知到了暴风雪,就是想出来确认一下林渡的存活,现在看来,有点困难。

    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还活着。

    林渡现在离生很远,离死倒是不远了。

    那炼化功法,要求一点点蚕食本源,并且将体内的冰雪之力转化为灵力流转,最后再汇聚到体内,以特殊的运行不断压缩,成为接近冰雪之力的存在,从而达到伪灵状态——真正的天地之灵,吸纳的是地盘之内的灵力,但使出来的却是自己本源的元灵之力。

    这对于现在人认知的常规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

    就算是拥有这些天地之灵的本源内丹的人,也很难达到这种非灵不能成功的逆转。

    林渡现在很冷很疼,最开始两年一切都很顺利,只是经脉流转鼓胀临近破碎的疼,习惯也就好了,后来蚕食到了本源核心,上一任雪灵的恶意被释放,冰冷无情却实在纯粹,一路侵入了她的神识。

    让她产生了濒死的谵妄。

    她想起了很多,有年幼的时候自己冬日手上生了冻疮,起先是肿胀,又痛又痒,之后是产生了水疮,里头有脓液,最后手指却慢慢憋了下去,像是干尸一样,紫黑色,像是被戳破了褶皱软塌的气球,反常地变得干瘪瘦小,但又古怪地柔软。

    林渡觉得自己或许整个躯体就会如同那个手指一样,先是一点点肿胀,然后水肿,最后瘪下来,成为没什么内容的瘪皮烂肉。

    那实在有点有碍观瞻。

    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失温的周身忽然隐隐有了些炙烈的热源,鼻尖传来了莫名的烧焦味道。

    林渡倏然一惊,她不想死。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或许还有很多辈子,她都不想死。

    她要活。

    世界或许对人是残酷无情的,可真等到了最后的最后,人的本能恐惧是死,而不是回头的生。

    现实满目疮痍,绝人之路,悲惨之事数不胜数,可她分明已经挣出了一条路,她究竟为什么要死。

    她得活着,是孤注一掷的赌徒,在生命的赌桌上一次次抛下重金和血肉,全部身家甚至透支未来抵押了一切,去赌一条姑且算得上生路的荆棘道路。

    已经押上了一切,所以赌徒不能输。

    林渡不能输。

    她的神识里过着跑马灯,前世空茫寥落,幻灯片一样短暂,现世的画面却好像怎么过也过不完。

    原来短短十二年,居然这么的长。

    倪瑾萱的橘子糖,夏天无费力捧出来的焦糕,墨麟装作不经意把硬菜放在她面前的手,大师姐送的书里冒出来的小人,师父站在书楼里的为她命数短浅而苦思的茫然背影,七师姐一脸嫌弃却依旧会纵容她在画里的叛逆火柴人,二师兄给她捡回来的秘境小山,三师兄护在众弟子身前的坚定一击,五师兄胡子下面翘起的嘴角和堆出来的无数药方,六师兄拎着她去山下开的小灶……

    无上宗夜里的人间灯火,点点暖光,白日的山雾朦胧,日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