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许多人的目光都已聚集过来,谢无猗却坐着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天象国运大多是无稽之谈,她得等一等,等缇舟暴露他的真实意图。
谢无猗和萧豫不说话,卢太后觉得有失体面,便打算主动接缇舟的话。不料她还未开口,星望尘便一甩斗篷站了出来。
司巫垂听天意,是满朝唯一一个可以不穿官袍的官员,因此今日星望尘依旧披着他深紫色的斗篷上殿,连面具都不曾摘下。
“大俞司巫,见过大宗伯。”星望尘略一点头,冷声道,“敢问大宗伯何为国运,怎解国运?君主垂衣而治,苍天悯而赐福,又岂是你我这些凡人臣属能置喙的?”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倒缇舟,他微微一笑,“司巫大人所言甚是。正因凡人难知天命,才需要巫女还有你我这样的通灵之人,聆听上天的训诫,难道巫堇之道不在于此吗?”
星望尘沉默不语,面具后一双上挑的眼尾析出几分凌厉。他望向缇舟那无可挑剔的笑容,像是在分辨他的心思。
卢太后也笑着打圆场,“今日皇帝设宴,宾主尽欢,司巫和大宗伯也无需争论。谷赫与大俞的国运本是一体,哀家倒是好奇大宗伯身为谷赫之臣,如何解得了大俞的国运呢?”
谢无猗不由看了卢太后一眼。她这句话不光给星望尘解了围,还重申了谷赫的藩属国地位,提醒缇舟不要放肆,忘了自己的身份。
缇舟双手交握胸前,向上行了一礼,“回太后,四方神灵各占一所,自有管辖,但其内里总是相通的。天道无二解,能跳出寻常视角也是好事,天祈祥瑞正是谷赫要进献给大俞的礼物。”
卢太后向来信奉巫堇,一听缇舟这话当即来了兴趣。
“不知大宗伯要如何献祥瑞?”卢太后停顿片刻,看向萧豫,“皇帝不会觉得哀家多嘴吧?”
虽然卢太后不是萧豫的生母,但既已尊她为太后,至少表面上得做得孝顺,这样也好安抚卢氏一党和萧婺的心。
萧豫脸上窥不出任何表情,他朝卢太后这边侧了侧头,“母后说笑了,朕也想见识见识谷赫献上的祥瑞。”
“外臣多谢太后和陛下。”得了准许的缇舟遥遥一揖,从容开口,“比大鄢和大凉更远的西方有通天之术名为阿特罗,可测国运,可解世间难题。”
此言一出,谢无猗脑子一懵,拢在袖中的手倏地握紧。
萧惟察觉她情绪不对,忙端起酒杯以袖掩口,“怎么了?”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相当正常的夫妻对饮。谢无猗斟起一杯酒,低声快速答道:“阿特罗是西洋秘术,其神牌以天地两部相辅相成,按理说缇舟不可能知道。”
阿特罗是缇江多年前远渡重洋新学回来的占卜术,她说这种占卜术与目前的各种占卜手法都不同,所仰赖的神明也是西洋独有。
最关键的是,缇江只教给过谢无猗一人。
缇江肯定不会骗她,难不成缇舟也去过西洋?
萧惟从不信鬼神,他见谢无猗兀自紧抿双唇,便从案桌下方勾住她的小指玩笑道:“真能预测未来吗?要不小猗也给我算一卦?”
如同小猫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心,谢无猗冰凉的指尖缠上柔软的火光,暂时消解了她心中的疑惧。
谢无猗扭过头,似乎没听到萧惟后面那个问题,只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其实谢无猗对占卜的态度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