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刚从刑部回来吗?”见谢无猗不答,卢云谏也不介意,只了然地笑道,“燕王总是耍小孩子脾气,王妃别往心里去,他也是伤心过度。”
谢无猗半眯起眼睛。她其实不愿意和卢云谏打交道,这个人总是俯视一切,然后从一团散乱的线中不慌不忙地挑出对自己最有用的那一条。
眼神太犀利便是讨人厌了。
“燕王能参与朝政是好事,陛下一定也是这么想。”卢云谏笑着折了折袖口,“臣老了,朝中有窦相,来年开春就是春闱,还有的是后生。和王妃说句交心话,老臣就等着朝事平顺后告老还乡呢。”
他们的关系谈不上亲近,燕王府和卢氏也素来没什么交情,谢无猗摸不准卢云谏说这番话的意图。他能从她这探出什么口风呢?
抛开萧豫和萧婺在皇位上的对立关系,萧豫登基后对卢氏还算宽容。有先帝遗诏在,卢云谏和窦文英自然稳坐首席辅政大臣之位。除此之外,萧豫命萧筠总领兵事,把户部的帐毫无保留地交给萧婺,另有一个曾经亲近卢氏的御史也被委以重任。
萧豫的意思很明显,眼下的大俞虎狼环伺,经不起内斗,他要对扶助自己登基的萧筠委以重任,要对身为嫡长兄的萧婺加以安抚,更要对世家的中流砥柱交付信任,对政敌彰显宽仁。
论情论理,萧豫都占了上风。
卢云谏的地位依旧无可替代,难道是因为萧婺错失皇位他便心灰意冷,打算封金挂印了?
也是,数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换谁都不会轻易接受。
谢无猗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就当个沉默的听众。
这时,一个小乞丐跑了过来,卢云谏目光闪动,从怀中摸出一个馍和两个铜板。
想到卢云谏年轻时的经历,谢无猗不禁感慨:“卢相心善。”
“老臣没淋过雨,可也湿过鞋。”卢云谏望向斜对面的纪氏当铺,轻描淡写地道,“最近泽阳离开了好多人,那个纪老板就是其中之一。哎,可怜了他接济的那些孩子,又要回到风餐露宿的年月了。”
谢无猗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纪离珠逃了,连带着伙计纪二钱也不见了踪影。
阿年向当铺的邻居打听过,说是纪离珠的母亲生了急病,需要闭店三月。他在店里留下告示,此番离开是暂时的,不会影响店里物品的赎回。
谢无猗猜到纪离珠是因叶娘出了事才离开的,但他才用烁金蛊在民间和宫里掀起轩然大波,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关键他还是在萧惟和阿年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现在,纪离珠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面前是慧眼如炬的宰相,谢无猗不想被看出端倪,只好装作颇为遗憾地附和道:“是啊,我都不知道纪老板是哪里人。”
卢云谏负手远望,声音沙哑低沉,“先帝驾崩,泽阳本就人心惶惶。老臣怕是有心人内外勾结,或是牵扯出什么过往的恩怨就不好了。”
谢无猗悚然一惊,卢云谏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难道他知道纪离珠的目的?
可看他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又找不出丝毫破绽。谢无猗不禁腹诽,要是萧惟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些许端倪吧。
算了,想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