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猗手指一抖收起苍烟,负手踱到木位神牌前,“按大宗伯的规矩,就从这张说起吧。大宗伯解为欺瞒,我却觉得毫无意义的争执更合适。这次后面的人是输了,抱着宝剑的人就能一直赢吗?天下贵在和平,若依大宗伯所言,这是影响国运的缘由,那我认为争执便是祸起。”
缇舟眉目柔和,对谢无猗亲切一笑:“巫女大人高见。”
谢无猗看了眼萧惟的神色,发现他正瞟向长彦,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自然,大俞与在座诸位都有过摩擦,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会鼎之盟就是雨过天晴。大宗伯,我说得对吗?”
她说得笃定,缇舟也没有反驳。
“再说火位——”
说到此处,谢无猗忽然顿住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缇舟说的“南方高塔”是个实指,可大俞不兴造塔,这里的南方具体指哪个地方呢?
谢无猗定了定神,不管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座塔,今天她必须把故事圆过去。
“的确,它可能意味着南方高塔将有异动,但巫堇却说未必是凶。”谢无猗实在没有头绪,只好搬出巫堇来堵缇舟的嘴,“高塔被烧让人心惊,倒塌覆灭也是事实。可我们不知道塔下的情况,死亡还是逃生怕也两说,万一下面就是河流湖泊呢?”
缇舟饶有兴味地盯着谢无猗,神情中闪过一抹了然。
“至于土位这两张牌,泽阳近几个月的确有怪病,但掌权不公的解释我不能苟同。”
谢无猗狠狠剜了裴士诚一眼,要不是他把烁金蛊的内情抖出来,她哪还需要这么费劲地改写这个“死局”?
——原本土位上那张金色神牌就是代表死亡。
“代表公正的剑与秤都未离手,就说明虽有怪病,御医们已经在研究治疗之法,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况且那名士卒还没进棺材,大宗伯怎么确定他一定是死了呢?”谢无猗轻轻一笑,“于国运而言,现在的大俞最需要像他一样休养生息,但即便如此,他的宝剑仍在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俞、鄢、凉三国国力相当,没有绝对的强者。既然要说国运,那就把这滩水搅浑,谁都别想跑。谢无猗也是在暗示殿中使节如今的和平来之不易,要是他们敢拿今日的事做文章,大俞也不惧再战。
“但巫女大人不能忽略一点,棺材是存在的,天意不可逆。”
谢无猗没理会缇舟,继续慷慨而谈,“当然如大宗伯所说,凡事都要面对实情,敢舍颜面才是大勇。便如金位的人抛弃金樽玉盏,孤身直面山中的危险,我大俞正是内有股肱之臣,外有骁勇名将才有了今天,相信谷赫国中也是一样吧?”
萧筠只用一年多的时间就收谷赫为臣属,谷赫上下何谈能臣良将?此话一出,谷赫国主和缇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然而缇舟很快重新换上笑容,连声称是。
听到这里,萧惟终于单手支住下颌,美滋滋地抿了一口酒。
不愧是巫女,这样的小猗真是光彩照人,一举一动都让人目眩神迷。
“最后是大宗伯所说的‘死局’。”
明亮的烛火下,谢无猗看向殿外,轻握了握华服衣袖中僵冷的左手,耳边响起缇江的教导——
当世人见他人悟道,他所见就是愚人;而凡人面对智者,他所见也是愚人。
小蔚,悟不见空,你可以解阿特罗牌,但不必执着于它。
……
“既然画中人还未失足,命丧悬崖还是重获新生,一切都尚未可知。”谢无猗沉静地开口,“在我看来,愚人是天部之首,代表全新的开始。现在陛下登基,四海安定,正是国运昌隆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