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余风的表情语气不似作伪,谢无猗好像又在虚空中捕捉到一丝光亮。可萧惟听了褚余风的话却大笑起来,他拢住大氅,双腿蜷进椅子,软绵绵地仰倒在靠背上。
“豢养死士杀人夺证是尽忠职守,私设机关暗中屯兵是忠君爱国,褚大人真是让‘不忠不孝’的本王大开眼界啊。”
褚余风并不理会萧惟的阴阳怪气,他快速转向谢无猗,“乔姑娘,老夫问你,为什么当初乔大人会死?为什么现在老夫会死?”
萧惟的笑声停止了,他顺势歪斜身子,抬手托住下巴。
谢无猗默然盯着褚余风,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哪怕她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乔大人曾支持嘉慧太子吧?嘉慧太子一倒,马上就有人从中作梗,把那些旧臣无论轻罪重罪一锅端了。不然,乔大人何至于死?”褚余风说着说着,忽然自嘲地笑了两声,“现在呢,真相大白了,老夫这个幕后主使自然也活不成啊……”
这番“真情流露”如同一道闸门开启,谢无猗耳边再次想起萧豫的话。
嘉慧太子活着,我们这些皇子就都是他的敌人。
夺嫡之争兄弟阋墙谢无猗不懂,她只知道若乔椿真的是萧爻一党,他会比谁都更希望萧爻活着,看他在邛川战场上立下不世之功,成为大俞文武双全的帝王。
谎话重复千万遍也能成真,何况是绝境困兽。
褚余风暗示他是替罪羊,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他若是螳螂,那黄雀在哪?
谢无猗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牢门口,双手握住栅栏。
“路都是自己走的。君子不党,褚大人真的冤吗?”
褚余风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胸口似破了的风箱一般嗬嗬作响。
“乔姑娘一介女流,不懂朝堂上的规矩。在朝为臣都是被推着向前走的,怎么可能‘不党’?”褚余风双手交握在膝盖上,“别的不说,卢相那只老狐狸是支持你查军粮案的吧?”
谢无猗眯起眼睛,褚余风说得不错,卢云谏的确是明确表示不干涉她行动的人。
他是萧婺的舅父,所以这也是萧婺和萧豫的争斗吗?
不,不对。谢无猗霎时间如同醍醐灌顶,褚余风有话没有说完,他一定还知道别的什么,不然他不会用毫不相干的祝朗行吸引他们过来!
谢无猗动了动手指,褚余风马上就要死了,怎么才能从他口中撬出这个秘密呢?
她满心里都是军粮押运案,萧惟身在局外,自然看见了更深了一层。
当初褚余风下狱是皇帝亲口下的令,没人敢和他说外面发生了什么,就连褚瀚谋杀燕王夫妇的罪名也不曾告知褚余风。他费尽心机让他们过来,不就是想知道褚瀚到底被判了什么罪吗?
既然如此,他可以遂了他的心,只要——
萧惟的目光定格在谢无猗素白的侧脸上。
只要他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褚大人可以不选啊。”萧惟揉着太阳穴笑道,“你做不到不选,为了阵营放弃是非又觉得身不由己,你连自己的路都选不明白,活该失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