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珠拿出烁金蛊的解药时,曾在挥手间杀了屏风后的傀儡,在那人颈上留下一截牙印和针孔小洞。
那是谢无猗第一次见他出手,而后这种杀人手法便一次次出现在她眼前。
在涯河码头,龙头大千一家惨遭灭门,大千夫人和阿霞的颈间就有这样的伤痕。
在合州密牢,正当封达与成慨换班之际,杀人者故技重施灭口了魏娘子。
在建安侯府外,谢暄遇刺,也是同样的情景。
为了遮掩身份,纪二钱和纪离珠练的是同一种功夫,无论是速度还是技巧都已臻化境。
锋利的弦刃切割着手心,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的整只手剁下来。谢无猗疼得浑身直颤,若非用手抓住银线,她的脖子恐怕就要断掉了。可她右手力量不足,又无法撤手发射苍烟,正待不敌,头顶正上方忽地劈开一道冷气。
机关!
谢无猗和纪二钱光顾着杀对方,居然都没注意到屋内的机关已被触动。尤其是纪二钱,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被暗算了。
敢在他的地方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吗?
纪二钱一个旋身,原本禁锢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谢无猗被高高举起,谢无猗心中暗骂一声,纪二钱这是要用她的身体去对抗机关啊!
而诡异的是,眼看谢无猗的后背就要沦为钉板,嗡嗡的冷气却堪堪避过她的身体,直奔向纪二钱。被这变故一惊,纪二钱的力道稍松,谢无猗压力骤减。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扯开纪二钱手中的银线,掐住他的脖子,拱起膝盖狠命踢向他的下体。
“啊——”
纪二钱痛号一声,瞬间发狂,把谢无猗推到旁边牢牢按住。他毕竟是男子,压制一个女人易如反掌,如今发起狠来谢无猗愈发不敌。她死命扯着纪二钱的手腕,哑声喊道:
“你想看我死吗?”
脖子上的铁钳骤然撤开,一阵狂乱的风声呼啸刮过,逼仄的屋子重新亮了起来。
谢无猗抹了把眼角因疼痛流出的泪,翻身坐起,一袭白衣的秤砣七从窗口跃入,而纪二钱头上身上扎着无数根针,又被银白色的绳索捆缚在房柱上,活像一只笨重的茧蛹。
秤砣七瞥了一眼谢无猗,冷冷嗤道:“这也要我帮忙?你退步太多了。”
谢无猗撕了截裙摆,一边包扎左手一边讪笑,“内伤本来就没好,还一次次被人捅刀,七伯伯,我是人,不是神仙啊……”
在进门之前,谢无猗在窗棂下看到了秤砣七留下的灰白划痕,表明此地已在他掌控之中,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把纪二钱骗出去,才在当铺里布下了杀机。
谢无猗从来不进无准备的陷阱,既然秤砣七就在附近,她撑不住的时候当然要向他求助。
再度相逢,秤砣七已不是当日那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老油条,而是摇身一变,成了白须白袍白纶巾的侠客。垂下的两缕霜发旁,露出一张暗黄枯槁的骷髅脸。
刚刚擦掉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谢无猗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这个装束……分明就是在为花飞渡服丧。
她没能把花飞渡活着带回来,没能寻回花飞渡的尸骨,甚至为了避免红鹰众人起疑,连为花飞渡穿一次孝都做不到。
反观秤砣七,却因她退隐江湖,替她经营平水坊,默默守了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