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朗行都快睡着了,被萧惟踹了两脚才强打精神继续道:“他不是陪葬了吗,我去看老太子的时候发现他的墓破了,就让人修……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小子居然把手札一起带到地下了……”
萧惟眉头微拧。狄虎除了爱打扮还有一个怪癖,就是每日雷打不动地写札记,记录萧爻的行动,就算没什么大事也要写,堪比宫里的起居注。
论对狄虎的重要程度,如果萧爻排第一,手札定然稳坐第二的位置。因此,在他的墓中发现手札根本不算稀罕事。
“也不知道老吕怎么想的,打算让他在下面接着记录老太子的话吗……”祝朗行翻过身,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嗝,“而且啊,那本手札在老太子归西前二十多天就不写了。嗝……阎王爷又不缺纸,狄虎省的哪门子纸啊,你说好不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
萧惟的脸色愈发凝重。以狄虎的性子,就算是在前线打仗也不会耽误他动笔。萧惟记得以前狄虎因执行任务受伤拿不了笔时,就会用嘴叼着笔画个圈,之后再补上日期,为这事萧惟和祝朗行没少在背地里嘲笑他。
这种不写札记就会憋死的人,居然会毫无征兆地缺失半个多月的内容,祝朗行没心没肺觉得这是个笑话,萧惟却品出了别的意味。
他拎起祝朗行的耳朵,“手札现在在哪?”
“当然埋回去了啊!”祝朗行吃痛,龇牙咧嘴地哀嚎着,“老子死了你也不能夺我所爱啊!要是狄虎在下面找老太子告状,老子可吃罪不起……”
萧惟听得心烦意乱,便叫人打发祝朗行睡下,说要去后花园散散心。谢无猗一路跟在他身后,萧惟越是想独处,她就越是心酸。
谢无猗总是自诩感情淡薄,可若不是见过太多伤痛,太多冷漠,自己的生命也一眼望得到尽头,谁又愿意做个麻木的旁观者呢。
别的女子在十八岁时相夫教子,目之所及不过一所宅院,而十八岁的谢无猗已经走遍九州,手上染过鲜血,也为了缥缈的执念拼过命。
可她还是会因他而痛。因为正是这个人,在她幼稚懵懂的童年照进一束光,又在过尽千帆后携起她的手,让她冰封的心再次落回万家灯火。
除了陪着他,谢无猗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
萧惟紧紧攥着阑干,兀自克服对水的恐惧,任湖心点点波光跃动在眼底。良久,他才缓缓道:“今日去地宫,太子棺椁中的佩剑是假的。”
什么?
谢无猗蓦地转头,见萧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柄剑是父皇赐给他的珍品,那时候我五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我喜欢剑上的红宝石,向他讨了好多次都没成功,气得我天天在母妃宫里砸东西。后来你猜怎么着?”
萧惟嘴角渗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谢无猗想了想,“你偷偷把宝石抠下来了?”
“差不多吧。”萧惟垂下眼睫,在温柔的月光下温柔地回望谢无猗,“我偷了齐王的刀在剑柄上刻了个哭脸,太子发现后暴跳如雷,追着我砍了好几天,又罚我抄了一个月的书才算完……”
谢无猗不觉失笑,不愧是你啊。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想起萧爻棺椁里的佩剑完好无损,怪不得当时萧惟那么惊讶。
等等……
萧爻的随身之物是吕姜带回来的,如果太子剑是假的,窦书宁收到太子手书,吕姜又不顾新婚妻子拖着瘸腿离开泽阳,难道萧爻真的没有死?那吕姜此行……
山雨欲来,湖面却平静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