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传播火种

      敌人发布通缉令,赏格出到一万大洋,要捉拿“过激党”毛泽东。有人发现毛泽东还在长沙街头活动,就劝他赶快离开。然而,以革命事业为重的毛泽东却说:没什么了不起!再说长沙人多,我头上又没有贴“毛泽东”三个字,他们哪能那么容易抓住我!

      中共“一大”会场被抄

      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九日,湖南长沙。

      大地燥热,暑气蒸腾。夕阳被浓重的乌云吞没了,天空像被罩上一层打了补丁的灰幕,大地慢慢暗了下来。霎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湘江岸边的小西门码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行人中有一位身着长衫、手拿雨伞的年轻人,在他的身后跟随一位热情纯朴、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他们行色匆匆,大步流星地登上一艘即将起航的小火轮。

      这二人就是长沙共产主义小组的毛泽东和何叔衡,他们代表长沙小组的六名党员,前往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大会。

      去年八月,陈独秀在上海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共产主义小组。稍后,毛泽东受陈独秀委托,在长沙也成立了共产主义小组。到今年上半年,全国共成立了六个共产主义小组,另外在日本、法国的中国留学生和华侨中也先后成立了这样的组织。此时,全国已有中共党员五十多人。

      为组建一个全国统一的无产阶级政党,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秘密进行了筹备工作,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马林给予了具体帮助。前几天,各地共产主义小组接到一份通知,要他们各派两名代表来上海参加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由于湖南军阀的残酷统治,反动势力猖獗,毛泽东与何叔衡不得不秘密行动,出发时既没有向亲友告别,也没有让家人送行。据谢觉哉在当天的日记里写道:“午后六时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润之,赴全国OOOOO之招。”这五个圆圈,后来谢觉哉解释是“共产主义者”,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当时怕泄露秘密,只能以圈代意。

      这的确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国内外七个共产主义小组派出的十二位代表,他们是上海代表李达、李汉俊,北京代表张国焘、刘仁静,长沙代表毛泽东、何叔衡,武汉代表董必武、陈潭秋,济南代表王尽美、邓恩铭,广州代表陈公博,日本代表周佛海。

      会议原定由陈独秀主持,因他在广州公务繁忙不能脱身,特指派包惠僧参加。与会的还有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尼科尔斯基。很遗憾,被誉为中共创始人的“南陈北李”(陈独秀、李大钊)都没有出席第一次代表大会。

      这是一次年轻人的大会,最年长的何叔衡不过四十五岁,最年轻的刘仁静只有十九岁。十五位与会者的平均年龄二十八岁,正巧是毛泽东的年龄。以后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中国共产党,最初就是由这样一些年轻人成立起来的。他们或西装革履,或长袍马褂,是清一色的知识分子。

      各地代表在开会的前一天全部到达上海,除尚在度蜜月的陈公博夫妇住在大东旅社外,其余代表均下榻于法租界博文女校内。当时正值暑假期间,为便于隐蔽,会议以“北大暑期旅行团”的名义租下了学校临街楼房的二层。

      毛泽东住在西头的后面一间,张国焘和包惠僧住在东头的一间。楼下住着一个年过半百的校役,他的任务一是为代表烧水做饭,二是为代表望风把门。

      会场设在离学校不远的望志路一○六号(今业兴路七十六号)。这栋中西合璧的石库门建筑,是国民党元老、李汉俊胞兄李书城将军的寓所,人称“李公馆”。楼上是李书城夫妇的寝室和书房,中共“一大”会场就设在楼下十八平方米的客厅里。此时李书城夫妇正在外地度假,一般认为在这里开会是比较安全的。

      七月二十三日,夜幕低垂,路灯初上。大街上已车稀人少,偶尔可见一两辆警车在鬼哭狼嚎地来回巡逻。晚饭后,口音不同、服饰各异的与会代表如走亲访友一般陆续走进李公馆。小小的房间,十五个人坐下来显得满满腾腾的。

      会场布置得简单明快,但气氛庄重严肃。中间摆放一张长方形餐桌,餐桌上放有花瓶和茶具,餐桌四周放有十二把方凳,靠近东西两墙分别摆放茶几和两把椅子,北墙有门通向后屋,门西侧摆着一张旧写字台,南墙由一排六扇落地窗门组合而成,它通往邻接望志路的前门。各代表席上放着几张油印的文件,没有悬挂旗帜,没有张贴标语,没有政治口号。

      晚八时许,一个身穿大褂的瘦弱青年兴奋地站起来,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嗓音,用江西萍乡话庄严宣布: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现在开始!

      这位青年叫张国焘,两年前他在北京大学读书时曾参与领导过五四运动,人又比较活跃,善于辞令,与负责大会筹备工作的二李(李达、李汉俊)关系较好,所以大家一致推举他为大会主席。代表们还推举毛泽东、周佛海做记录,李汉俊、刘仁静做翻译。

      张国焘首先报告了大会的筹备经过,宣布了大会议程,即制定党的纲领、工作计划和选举中央机构。张国焘还宣读了陈独秀的信:“一曰培养党员;二曰民主主义之指导;三曰纪律;四曰慎重进行发动群众。政权问题,因本党尚未成立,应俟诸将来,而先尽力于政治上之工作……”

      张国焘稍作停顿,然后彬彬有礼地提议:“现在,请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同志献辞!”

      马林原名亨德立克斯·斯内夫利特,荷兰人,三十八岁,身材魁梧,生就一双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留着毛茸茸的络腮胡子。他原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民族殖民地问题委员会书记,去年八月被任命为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一个月前来到上海。

      马林亮起洪钟般的嗓门,讲起话来像撕开一整匹布料没完没了。他一口气讲了三四小时,一直讲到深更子夜。他的一席话,给毛泽东的印象是“精力充沛,富有口才”,给包惠僧的印象是“口若悬河,有纵横捭阖的辩才”。

      接着,是来自苏联的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代表兼赤色职工国际使命尼科尔斯基讲话。这位二十三岁工人出身的俄罗斯人,首先对中共“一大”的召开表示热烈祝贺,接着介绍了在伊尔库茨克建立的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的情况和不久前成立的赤色职工国际的情况。最后他建议给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发电,报告中共“一大”胜利召开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