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泼皮无赖,就知道欺负朕……好了,不许再说丧气话,你是朕的儿子,朕哪里忍心让你去死,快,快把这剑放下吧。”
雍正试探地拿起剑柄,那弘历弘昼两个能开十二力弓的年轻人都没抢过的剑,他一个四力半轻轻一拿就提了起来。
握住剑的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细微的弦断了开来,让雍正的皮肤宛如骤然苏醒的清晨,一阵酥麻如万马奔腾掠过他的全身。
这剑就像他儿子的命,就这么轻松地握在他手中。
就这么被弘昭轻易地,信赖地交在他手中。
雍正突然意识到一个让他心慌的想法:
这孩子怕是从太医口中知道三日气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接受了答案,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所以今日才会激动得不计后果,顶撞他,质问他。
可曾来圆明园看望他?
这一定是弘昭从小的心愿,无数个日夜裹着冷被的追问。
他只是,想得到阿玛的关爱,他有什么错?
雍正的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心也彻底被愧疚填满。
手中剑重如泰山,又烫又刺,他握得小心翼翼,仿佛稍微一动就会磨损弘昭的寿命。
此刻的雍正似乎明白了先帝爱允礽之心,知道允礽有谋反之心后,为什么堂堂帝王会当众崩溃得趴地大哭。
他与弘昭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少年的旷世风姿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心里,他实在喜爱。
这就像后世人养猫狗,明明这些生物是天生犟种,咬人打人,还上蹿下跳天天闯祸,甚至要堂堂饲主铲臭气熏天的粑粑。
但人类还是爱得不行,无他,它们实在长进了人类的心坎儿里,至少养熟了,还会真心待主人。
雍正舍不得杀弘昭。
他若死了,细数上下千年也再不会出现第二个。
一回想这臭小子的求死之心,雍正就越心惊,突然间浑身气力一松,宝剑哐当掉在地上。
苏培盛连忙跪行上前,将那剑牢牢藏在身后,生怕他们再闹。
雍正低垂着眸子,心中全是后怕,是朕错了,朕不该迁怒他,朕不该把他们扔在圆明园不管不顾……
弘昭,你从天上来,就是为了受朕这一难的吗?
你想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渡劫飞升了,做梦!
你是朕的儿子!就是要在这人间受满了九九八十一难,也休想离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