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李轻歌酒后猛然惊醒过一回。

    老祠堂的房顶在前天的台风里被砸出一个洞,一轮血色圆月正堪堪攀爬到洞口处,从李轻歌醉茫茫抬头的角度看上去,边缘碎裂的瓦片像野兽狰狞的齿。而山风就从这一口獠牙里挤进,压得祖宗牌位前长年供奉的油灯颤颤巍巍。

    一灯如豆,所照亮不过直径半米的范围。

    李轻歌昏沉借光打量。

    先是瞧见祖宗牌位后的泥墙。

    百来年前用黄泥混着糯米压筑的墙上,有一个或抠或凿了半墙的洞。洞口的黄泥混着新鲜血迹,居中有个月牙似的凹槽,曾经深埋在其中的什么东西被人取了出来。

    李轻歌下意识抬手比划,这才猛然瞧见自己一双手俱是鲜血淋漓。破损的指尖血肉模糊,指甲盖差些翻起,手掌心还各有两道划伤,均匀且深。

    或许酒意仍上头,李轻歌一时之间竟然察觉不到痛。

    怔愣的视线来回在墙洞和双手上转了两转,李轻歌轻易便接受了墙洞是她徒手生生抠出来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而又抠出了什么……

    残存醉意的视线下落,落在突兀出现在牌位前的铜镜上。

    圆六寸的铜镜表面,青铜锈迹斑斑,连镜旁油灯的光影都照不出。

    麻麻赖赖的镜面上有被带血的手掌反复擦拭过的痕迹,几行字错落着,被糊在干涸了的血迹下头,能辨别分明的只有头尾两句:

    【简单简单,看我李轻歌的!】

    【不用客气,小事不足挂齿!】

    字是她的字,用她的眼线笔写的,出水不流畅,歪歪扭扭。

    但这狂放不羁的状态,叫李轻歌嫌弃皱起眉。

    原来她喝醉后是这个样子的?

    她又是在跟谁对话?

    尚不及多想,斑驳铜镜突然散发莹莹微光。

    一行繁体小字,在镜上慢慢显现:

    【多谢轻歌,案情得解。无甚可表素年感激之情,望小友勿嫌怪。】

    一笔一划,工整藏锋。

    只浮现片刻,便消失殆尽。

    李轻歌微微张了唇,又见那坚固的斑驳镜面突然沙陷似的一软,轻颤起层层泛光的涟漪。几枚铜钱像出水芙蓉,从涟漪最中心处蓦地往外冒,冒到无可支撑处,便顺着斜放的铜镜滚落,一路“哐啷啷”清脆响,滚到李轻歌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