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儒,你听妈咪的话,”方于凤卿想了下说道,“这样,我现在还可以拿出八九百万的现款给你,你赶紧去把海南的钱也抽一部分回来,先把方汇的欠款都补上。内蒙古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让大家发现,你就完了!不但总裁和董事局里的席位保不住,还有可能会吃官司的!”
方浩儒苦笑着否认了母亲的方案。其实他们都清楚,董事局里肯定早已有人布好了眼线,专盯着他们母子的个人财务动向,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您也别太担心了,”方浩儒轻轻叹口气,“我就和股东会赌这一把——赌事情败露了,他们也不敢送我上法庭。您别忘了,之所以浩良出了问题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息事宁人,无非是担心消息传出去会影响方氏的股价。哼,我这次的赌注也是方氏的股价。大不了,我不做这个总裁了。”
“不!不!不可以这样,你不做总裁,也就没有前途可言了。好儿子,你还是听妈咪的话,把钱还回去。我想想办法说服董事局再宽限一段时间,我们卖些不动产,从国外再调些钱回来,这几千万还是能很快凑到的——浩儒,听话,放手吧,这件事太危险了!”方于凤卿情不自禁伸手抚摸着儿子的脸,“我的好儿子,千错万错都是妈咪错了,你不能出事,你一定不能出事!”
方浩儒慢慢移开母亲的手,百感交集。多少年来,母亲的抚爱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而今他享受着,却是一种矛盾重重的心境。方于凤卿的苦苦哀求让他动容,然而若不是她毫无原则的袒护,弟弟何至于闯下如此大祸,又拖着哥哥一起下水,饱受煎熬……
“妈咪……您不要再说了,难道您还不明白?投到海南的资金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儿子手中的箭早就发出去了,要是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不但股权收购款成了天方夜谭,那些先期挪用的钱也都赔了……说到底,我已是‘强弩之末’,如果目标弱一些,兴许还能击中;假如它实际上是一块顽石,那……必定是箭折自毁。”继而他又勉强挤出宽慰母亲的笑容,却是一脸惨淡,“不过您也不要担心,现在一切尚在掌控之中,再过几天,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方于凤卿却明显感到了一种绝望,慢慢走回到沙发坐下,喃喃自语一般,“我听说,你uncle他们想针对你在内蒙古投资上的拖沓,已经悄悄联系了另一笔资金准备介入。哼,不用多想——他们一定是要等投资的事彻底没希望之后,又以此做为理由指责你决策失败,错失良机……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咬住不放,顺藤摸瓜,那么你挪款的事说不定也会被他们查到……”她说罢,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深深地哀叹一声。
方浩儒沉默许久,走近母亲,道:“妈咪,担心也没有用,uncle他们想拆台的伎俩我会小心提防,也会考虑怎么应对——您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我上楼了。”他说罢弯腰从地毯上捡起西服。
“浩儒……原谅妈咪,你千万不要有事……”方于凤卿失神地望着儿子。
方浩儒似乎无动于衷,神色平静。临出门,他又转身道:“请您放心,只要我还叫您‘妈咪’,就一定会尽做儿子的孝道。我的生命是你们给的,即使要我舍弃自己的一切来保全浩良、浩佳,我也无话可说。”他说着又讪笑,透着一丝悲壮,又有几许自暴自弃的无奈,“谁让我生在这个家里,谁让我又是长子……呵呵,好像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牺牲。”
目送着儿子关门离去,方于凤卿禁不住泪流满面。“我的儿子……”
陈溪一直坐在梅姨的房间陪着梅姨。梅姨很是心焦,反复问陈溪,这段时间她和方浩儒在海南都在做什么,陈溪也只得简单地解释是做新项目……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婆婆今天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要动家法。
“梅姨——”方浩儒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进来,梅姨立即起身跑去开门。
“浩儒!你没事吧?”她抓住方浩儒的两只胳膊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
“我没事儿,妈咪也已经消气了。”方浩儒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抬手小心地摸了摸梅姨挨打的脸颊,“梅姨,你的脸还疼吗?”
“我没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梅姨宽慰地松了口气,不停地念叨,突然意识到陈溪还在房间里,立即推开了方浩儒的手,转身离开门口。
方浩儒此时也发现了愣在房里的陈溪,顿住片刻,又平静地招呼她:“小溪,我们上楼吧!”
回到卧室,方浩儒脱了衬衫,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着脸。
陈溪扶着盥洗室的门,好奇地望着方浩儒。她了解他的脾气,现在还不敢打听婆婆因为什么动怒,想了想,探头探脑地小声问道:“你……你和梅姨的关系很亲近,对吧?”
方浩儒没有回应,拿起一条毛巾打湿,自顾自擦洗脖颈和手臂。
陈溪轻轻地走了过去,拿过他手中的毛巾帮他擦着后背,又小声嘀咕:“还有上次……你的胳膊受伤,梅姨也是急得快掉眼泪……你还让我别在妈妈面前提……”
方浩儒慢慢转过身,倚靠着洗手台,看了眼陈溪,又垂眼望着地面。
“我小时候基本上是跟着梅姨长大的。”他一直垂着目光,许久又不作声,似乎陷入往事之中。
陈溪放下毛巾,与他肩并肩倚着洗手台,静静地陪着他。
“浩良出生后不久,因为不能适应北京的干燥气候总是生病,妈就带着浩良回香港住。那时我四岁都不到,跟着父亲在北京。他整天忙他的生意,我的起居生活都是梅姨在照料,其实我应该算是梅姨带大的。我妈一个月来北京几次,来了倒是对我很好,但我小时候,真的跟她没什么话说。尤其是弟弟妹妹长大点儿后,他们每次一起来北京,妈的大部分精力都在他们身上。我那时已经十一二岁,更不会黏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