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出一种于心不忍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神情:“陈经理,我知道,这个决定你是不情愿接受的,毕竟你在人力资源部做得好好的,冷不防把你调走,换了是我,心里也是非常难过的。不过难过归难过,大局为重,个人的利益该牺牲还得牺牲,这也是领导们考验你的时刻。当然,我这些忠恳之言,你现在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如果你觉得实在无法接受,或者,我们也可以想个办法,迂回解决一下。”
他继而又转向汪静:“如果汪总监你这边可以将这几个待安置的人员收编到你们人力资源部里,或者由你们牵头,组建一个新部门,不在股份公司名下,那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的途径,那么陈经理也就不必再调离了。接下来,就要请汪总监这边考虑一下如何向NST总部建议。还有就是,这些人的工资以及日后的管理成本应该如何转到你这边来。哦,当然,可能会是很大一笔费用负担,不过实在没办法避免,毕竟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出面帮你协调一下。”
汪静又一次哑口无言。梁若清的这种体恤方式,实则一记索命重拳,打得她们溃不成军。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话绵里藏针,而且针针见血,逼得她们节节败退却又无计可施。汪静和陈溪心里都已清楚,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她们这样仓促应战,就算联起手来也根本赢不了他。
梁若清心满意足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客气的一句“你们考虑考虑吧!”如同一支凯歌。接着他借故有事,先行告辞。临出门前,他拍了拍陈溪的肩:“陈经理,你还是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你既然有这样的办法来解决这群棘手的人,应该更有勇气面对,并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梁若清的鼓励,陈溪听了讪笑,心里早已对此有了准确的破译,他是在耻笑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汪静的办公室里,阴云仍未散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都无话。最后,汪静打破了沉默。
“Rosie,你辞职吧!你递了辞职信,我想办法向上面说明情况,不是还有一个月的Notice(员工辞职的通知期)吗,至少你可以留到AnnualParty结束,算是实现了你的心愿。之后就离开,让姓梁的见鬼去!”
“Jane,我明白您的好意……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先回去了。”陈溪轻轻地起身,靠着一种惯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瘫到了办公椅上。
太狠了!实在太狠了!陈溪明白,杨帆在的时候,梁若清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即便是面对一个生命的消逝,他也不会选择哀矜勿喜,岂能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在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扎上几刀?现在,再没有人为她保驾护航,他非但要卷土重来,而且还将变本加厉。这个笑里藏刀、巧舌如簧的男人,借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要亲手毁掉她的职业生涯——她在这职场中的一切!他要把她丢到一个废物部门,去当一个最大的废物,活活被困在一个毫无生机的角落里,让她自己窒息而死,腐烂发臭……
陈溪想着想着,不觉一阵眩晕。突然,电话响了。
“Rosie啊!你可愁死人了!你咋不接手机呢?!”那边传来刘小慈急促的声音。
陈溪拿起手机,果真有刘小慈的很多个未接来电。
“噢,Amy啊,你找我什么事啊?我刚才在开会。”
“哎呀,我跟你说啊,我咋觉得老梁好像在算计你似的,他昨天搁家说起你时,咋看着怪怪的,我多问几句,他还给急眼了!我看你还是得小心着点儿,别想着他是我老公就……”
陈溪若无其事地回应着,安慰了刘小慈几句便挂了线。她觉得杨帆以前说得很对,友情或亲情,只有她和刘小慈才会考虑,梁若清是肯定不会顾及的。因此,没有必要再搭上一个无辜的朋友以及刘小慈那本就谈不上稳固的婚姻。
她放下电话没两分钟,汪静又急急火火地跑了进来。
“这个梁若清做得也太绝了!”她随即将刚才梁若清留下的调职文件拍到了陈溪的台面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把你的办公地点放到了球童宿舍后面的小楼里!这么做,分明是要困死你!还有呢,瞧瞧这后面的附件,他居然将你的工作都安排好了!让你过去,在一个月内将这个部门整个的内部运作文件按照ISO9000质量认证的格式做出来……这儿还写着:这一批学员基本上将来的岗位意向是在高球运作部,要你配合他们的需要,在两个月内将学员培训合格,这些也将作为你这个新职位重新核定级别的考评标准——全是他妈的鬼扯!Rosie……是不是James过去跟他有什么过节儿?姓梁的这次下手怎么这么狠?”
陈溪无力地直起身,自己拿过文件慢慢地看着。
球童宿舍后面的那幢小楼她知道,在一片杂草当中,前面则是宿舍区,通往那边的穿梭巴士每天只有三趟,其余时间如果要到那个区域,就必须步行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高球运作总监吴超曾经受杨帆的制压,因业绩不好而被降薪。之前,陈溪找他协调员工晚会啦啦队的事,他完全是迫于部门考核的压力才勉强接受了。而之后,他们部门又有三名员工的提职申请均因条件不附而被陈溪否决。这下好了,梁若清为他们创造了一个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的机会。
至于那些良莠不齐的学员,如果陈溪能在两个月之内将他们培训合格,那她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Rosie,你没事儿吧?”汪静看陈溪一直低头,直着眼发呆,不免有些担心。
陈溪木然抬眼,含泪咬牙,无奈地喃语:“职场中最阴毒残酷的折磨,也不过如此了吧!”
汪静一时也感到心酸,她站起身走到陈溪身边,扶住了她的肩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你得挺住了!”此时,汪静无意间瞥见办公室外,一名保安进来送邮件。
“Rosie,你和范建山的交情,熟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