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原本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和沙志文之间应该会是光明正大的竞争,想不到,原来一个男人也会有这么多低级的阴招,看来,跟他之间并非君子之战。
眼下,最紧迫的就是如何解决已成事实的延误,那是一百多名员工三个月以来的利益,数额庞大到陈溪就算赔了自己整年的工资,也许都只是九牛一毛。她一时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对策,杨帆这几天正好在美国开会,尽管如此,六神无主的她算了算时差,还是拨通了他的手机。
杨帆也知道业绩奖金这回事,偏偏大家都认为陈溪理应会知道,而没有去提醒她。听了陈溪说的情况,他在电话那边停了两分钟,说道:“Rosie,现在越洋电话效果不太好,我没法跟你细说原因,你就照我的话去做,自己主动写一份说明,解释事情经过。关于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可以写得模糊一点儿,不用针对Eric,然后承认是自己由于不熟悉业务而导致的疏漏,表示自己将在未来一周内,尽力弥补这个过失。”
“可是James,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承认了这个问题是我的错——Eric不就得逞了?”陈溪有些诧异,又有些费解。
“你相信我,你这样做,他的阴谋就落空了。如果你越是想尽办法要去圆这个错,反而会越陷越深,直到最终无法解释清楚,到那时,Eric就真正达到目的了。错误就是错误,很少有人会去关注错误的原因还会有什么隐情。职场上的人通常都害怕犯错,更害怕被人抓到自己犯错,于是会百般遮掩,而越是这样,一旦事情暴露了,往往自己所要承担的责任会更大。你即使解释了自己有多无辜,高层们的着眼点仍然是你不够敬业,他们会有一种条件反射:凡是喜欢解释错误的人,就是在passthebuck(推卸责任)。到了这个时候最考验人的,不是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理由和证据澄清自己,而是你将会站在一己得失的角度还是全局利益的出发点上去应对问题。所以baby,犯错其实并不可怕,眼下也不必计较这个错误来得有多冤,先把责任承担下来,第一时间去挽回,Eric不但不会得逞,你的老板也不会因为你承认了错误就一定要治罪。”
杨帆停顿了一下,没听到陈溪反驳,又继续道:“你自己也是中层,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部门的员工工作出了问题,你首先关注的是问题本身,还是员工出错的原因?如果这个时候员工不管问题的影响,只是一味地解释自己的委屈,你会怎么想?Baby,听我的话,别中Eric的圈套,勇敢一点儿——承认!然后去补救!”电话里的杂音突然变强,显然是信号问题,“Sorry,我在公路上,不能多讲了,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电话断了,陈溪迟钝地放下了话筒,心想,现在美国应该是晚上,难道他很晚了还在外面忙着?杨帆的谆谆告诫言犹在耳,她思量片刻,觉得确实有道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陈溪马上打电话给财务部,请他们准备好前三个月营销部门业绩奖金审核依据的资料,一会儿自己去取。继而打开电脑,按杨帆的建议起草一份给汪静并抄送Thomas的说明文件。
情况说明打印好后,陈溪第一时间去找了汪静。
汪静听说她没做业绩奖金也是吓了一跳,的确,如果营销系统的员工无缘无故拿不到钱,影响了士气,那么部门完不成业绩,可就有理由说人力资源部的不是了。她也在暗暗后悔没能及时提醒一下陈溪。尽管陈溪并未提及沙志文,汪静的心里已有本账,她明白,如果陈溪事先知道有这回事,是不会当儿戏一般完全忘记的。好在眼前她自己已经提出了抢救的方案,看来也是可行,所以应该还不至于影响到自己整个部门的形象。
陈溪提出,自己和汪静一起去跟Thomas解释情况,请求他同意延后一周发放奖金,并出面要求财务部破例,临时准备这笔款项,待审批手续一完成,便有钱能及时转到员工的账户内。
汪静想想也对,财务付钱也是要提前准备的,尤其是大额度的款项,于是带了陈溪一起去了Thomas的办公室。Thomas对此也没有过分责怪本身印象良好的陈溪,何况如果不协助她们弥补,员工有不满情绪,对他也没有好处,万一捅到了NST总部,他还得做解释。因此,Thomas当着她们的面便给财务总监Richard拨了电话,要求他配合安排转款事宜。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溪又起草了一份给营销部门的致歉邮件,态度诚恳地承诺,会尽快于未来一周内补发业绩奖金,并保证下次绝不会再发生类似问题。汪静过目认可后,她便将邮件群发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并没有掀起什么投诉风波,或许相关的部门对此私下也有些牢骚,毕竟拖延了发钱会对个别员工有些影响,但陈溪的态度也挑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人家犯了错,承认了,又补救了,更何况,她还是整个营销系统掌门人的女友,人家已经客客气气地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也不至于再揪住不放。估计此时,最不满的只有沙志文一人。
陈溪加了两天班,业绩奖金于第三天中午转到了每个员工的个人账户内。她随后静下心来,回味着杨帆的话。看来,有时候,事情原本就是这么简单,而往往是被人的错误思路搞得越来越复杂。
然而,业绩奖金迟发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过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过了几天,NST在国贸的中国区总部突然派来了两名工作人员,到了御景酒店后直接打电话叫陈溪去酒店房间见他们,说想和她单独聊聊。陈溪觉得蹊跷,去之前特意到酒店前台查了一下登记,证实使用房间的确实是NST总部的人员。
与她见面的一男一女自报家门,称两人是总部行政高层派来的,这次想跟她了解一下沙志文的情况。接着,主要由那男人与陈溪交谈,一种循循善诱的氛围下,话题似乎从未脱离过沙志文以及汪静。他甚至主动提及,曾听闻陈溪在部门里受到过“排挤”……
陈溪听后腼腆地笑了笑:“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我不知道您的消息来源于何处,也许是有人误传的。我作为当事人,基本上可以确定,我的上司Jane对我很支持,而Eric,我们因为工作性质有相同之处,偶尔也会有一些意见分歧,不过,那些都是工作层面上的争执,问题解决了,也就没事了,我对他个人没有什么不满的看法。至于他对我的看法,呵呵,您也可以问问他本人。”
男人松弛地笑了笑,表示如果陈溪没有什么不快情绪,他们也就放心了。
接着,他示意女同事不要再做记录,闲聊天似的和陈溪攀谈了一番,当她是邻家小妹一样,漫无边际地闲扯,但偶尔也会蜻蜓点水般提一两句Jane或者Eric。
谈话的整个过程大概有四五十分钟,其间陈溪曾尝试要一张对方的名片,男人却面带歉意地解释说“今天刚好忘带了”。
陈溪回到人力资源部时,汪静已经在等她了。
她见陈溪去了不短的时间,便急于想了解总部的人都问了些什么,都说了些什么。陈溪如实相告,汪静一时忖度不出事情的缘由,只是预感事情远不是了解员工心态那么简单。不过,陈溪的机灵和豁达,她倒是非常欣赏,相比之下,这个沙志文,真是个不折不扣的troublemaker(制造麻烦的人)!
杨帆当天早上已回到了北京,上午在酒店开客房休息了几个钟头,倒了倒时差,下午便回到了办公室。晚上下班,他接陈溪回他住处,途中,陈溪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你感觉,这两个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杨帆边驾车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