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以前就说过,你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些轻松快乐的事儿来做,总比现在这样经常要加班、出差,还得应付来自各方的压力要强。你再回想一下,每次我们一起吃午饭,你的电话甚至比我还忙。这段时间除非我中午有应酬,否则只要是和你一起的午餐,不是听你发牢骚,就是谈你工作中遇到的问题,问我怎么解决……小溪,我结婚成家,是想有一个妻子,给她我全部的感情,不是要收关门弟子指望培养成才、传承流派的。我自己的公司也有一大堆头疼事儿要应付,但跟你在一起时,我从来不提这些,不想破坏气氛,更不想占用咱们在一起的宝贵时光。可是现在,我除了是你的老公,还多了份儿兼职的差事,就是你的‘军师’。如今则变成:你的公司请了你一个人,实际上却是我们夫妇俩一同为他们打工——你认为这种局面,对你、对我、对刚刚建起的这个家,公平吗?”
陈溪依旧垂着眼帘,但刚刚的那副傲态已然软化:“我以为你会理解,以为你会乐意为我出谋划策,搞了半天,你并不情愿……你觉得烦,觉得累,为什么不早说……”其实她心里非常纠结,听到丈夫的抱怨,也有些懊悔,自知处理欠妥,可她同时又有种不服气的惯性,直接承认自己错了,实在难以启齿。
方浩儒轻轻一声叹息,还是苦口婆心的语气:“我是能理解,但我真的不愿意听到那些,它会让我感到自己很失败、很无能,要让自己的妻子去受那么多的委屈……”
她继续默不作声。
“小溪,你看,这样解决好不好——你如果还想工作,那也行,那就找一个相对清闲点儿的工作,像刘小慈那样,不是也挺好?”
她又抬起头,声音尽管娇弱,其中的不满和倔强仍可听得真切:“如果那样混日子,我还有什么career(职业生涯)可言?工作完全成了一个在办公室里社交的消遣,那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他彻底无奈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瘫靠在沙发上。
“Michael——”陈溪放下靠垫,离开沙发,跪在地毯上趴住他的双膝,仰望他的目光现出哀求,“现在我才入职一个来月,又换了新老板,很多东西是需要时间适应的。我现在明白你的感受了,自己知道怎么调整,我不再在家里工作就是了,也尽量不晚下班,遇到要出差,我会提前先问你有什么安排……咱们折中一下,好不好?”
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信誓旦旦地说些什么,她心里也清楚,现在说得很容易,如果真的工作上有需要,她很可能还是无法对老板说“不”。但眼下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出差,她和他之间的一切都变得很糟。一种本能责令她不得不俯首恳求他,因为刚刚听他说要“谈谈”的时候,她故作坚强,却分明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少顷,方浩儒平静地伸出一只手将陈溪拉起,同时自己也起身。“我还有点儿事儿要处理,你先去准备自己的行李吧!如果是明天早上的航班,就和我一起去机场……去吧!”他轻轻推了推她,转身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了电脑。
陈溪察觉到方浩儒的情绪并未真的平和下来,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先回避,要离开时却又被他叫住。
“你的机票是自己订的?”
“不是,是我部门的同事帮订的。”
“我估计,你这种级别的职位在你们公司里,坐商务舱都未必够资格。一会儿把你的航班信息转发给Lisa,让她帮你升舱。告诉她,要是这飞机上没有‘头等’只有‘商务’,就直接作废!让她重新给你订有头等舱的航班。”
“Michael……”
“没错。我自己的女人,当然只有我最心疼。”方浩儒仍盯着电脑屏幕,赌气的嘴角掠过一抹自嘲的讪笑,“就算我没本事,做不到让自己的老婆安心在家享清福,两张头等舱机票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陈溪无言以对,转身默默走出了书房。
他用余光送她出去,继而闭上眼靠倒在椅背上,用手指掐了掐眉心。
看似心平气和的谈话,最终的结果和争吵并没有根本区别,她尽管表面上乖顺,却还不肯做实质性的退让。方浩儒回顾陈溪进了NST总部后的状态,种种迹象令他无法相信她接下来就能平衡好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明白,她并非有意要欺骗他,只是把一些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他早有预感,两人之间诸如此类的冲突仍会不断,现在自己委曲求全,无非也是不肯轻言放弃来之不易的感情。
自己又让步了,却有一种难言的懊恼与不甘,因为他实在没法接受这种被女人“搁置”的感觉。
方浩儒努力沉淀了下心境,突然萌生了一个叛逆的念头。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通了,何艳彩细柔的声音飘了出来:“Michael,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我明天去东京,你有没有空?后天回来。”他懒得废话,真切主题。
也许何艳彩有空,也许没有,不过对着方浩儒,她永远都是一个答案:“好呀!我有空,我上个月刚和客户去了一趟,银座那边有家刺身料理特别好,我陪你去!”
“不必了,到东京后我去参加一个活动,你就在酒店里等我,第二天跟着我回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