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依赖与寄托,并不能感恩,而且还很危险。他对应该感激的人,甚至连起码的尊重都谈不上,宁愿廉价地,将自己的怜爱与慈悲全部给了另一个女人去挥霍。或许就是因为倾注太多,他才不甘于放弃陈溪,哪怕昔日的柔情蜜意早已被争吵所稀释,相濡以沫的誓言已然淡似凉水……真希望她能像何艳彩一样,能够体谅一把自己的辛苦,如果家里能有一个安宁的角落,他又何苦在外寻找慰藉?之后又怀着歉疚匆匆跑回来,对着她信口虚辞,极力掩盖已然背道而驰的情感。
他不觉又开始想入非非,渴望身体能够分离成两个自己——哪一个崇尚温馨家庭,想当宽容豁达、忠诚不渝的“好郎君”,就乐此不疲地留在家中宠溺陈溪;而另一个不愿受约束、需要释放的“自由侠”,则可以从容不迫地去到何艳彩那里放浪形骸,作威作福……
“瞧瞧你这点儿出息!这才几天啊就把你猴儿急成这样……”随后来到方家的谭斌坐在方浩儒的书房里,听闻他刚回到北京就夜不归宿,急得直眯眼睛,转念想想又觉奇怪,“不对啊,这不是家里还有个漂亮老婆吗——怎么还非得往外跑?”
“要不说你这人思想龌龊呢!”方浩儒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着是母的就‘闹猫’啊!”
“嘁!我龌龊,您高尚,那您倒是告诉我——昨晚到何艳彩那儿,干什么高尚事儿去了?”
“什么都没干,就是去睡了一觉……”方浩儒随口答道,突然发觉,这个答案似乎又有些别扭。
谭斌果然回应了几声坏笑,接着用古怪的腔调一语双关:“噢——睡了一觉!”
方浩儒听着刺耳,皱着眉又瞪了他一眼。“你少在这儿偷换概念啊,我在她那儿真的只是睡觉,没干别的。你人不正经,什么事儿都能想歪了!”
“怎么叫‘我想歪了’呢?我又没说别的啊,不也说的是‘睡觉’嘛!你自己思想要是纯净点儿,怎么会理解成我‘想歪了’?再说了,我承认我不正经,起码我算是个‘真小人’,总比你这个‘伪君子’强吧?干都干了——还不承认!”
“我干什么了就让我承认?!”方浩儒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您自个儿都说了啊……”谭斌一眯眼,“都‘睡了’嘛……”
“对啊,就是睡了一觉!我根本就没碰过她!”方浩儒说罢,忽然想起刚进门时抱何艳彩的情形,老实更正时不免又有些气短,“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碰过……”
谭斌闻言大笑,他觉得这是他近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末了他很费力地止住笑:“解释,接着解释……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吗?我明白——您是正人君子,是碰过她了,但什么坏事儿都没干,只不过嘛——睡了一觉……”话还没说完,他又忍不住爆出一阵怪笑。
方浩儒有口难辩,急得咬牙切齿:“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成吗?!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呢!”
“我怎么阴阳怪气了?我看是你做贼心虚!噢,自己家里有舒服的床不睡,有漂亮的老婆不要,非得大晚上的溜出去睡……你还甭告诉我:自己的动机有多纯良,就是冲着那张床去的,跟那个女人没关系——什么意思啊?大半夜的你跑到别的女人床上,证明自己绝对是‘坐怀不乱’啊?您是不是也想玩儿什么‘挑战极限’,为考验自己对老婆的忠诚,增加难度指数啊?”
“你他妈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抽你!”方浩儒恼羞成怒。
“少来这套!我说你想怎么着啊?噢,合着上次在我家还没打过瘾,这回交换场地,叫我过来接茬儿打啊?是不是还得拉上小溪给你扮‘啦啦队’呀?”
“你嘴瘾过够了没有啊?我都说几遍了——就是睡觉,就是睡觉,没干别的!你能不能别跟只死狗一样,咬住就不松口了行吗?!”方浩儒感到苦不堪言,被谭斌逼得快要抓狂。
“你以为我爱过这种嘴瘾啊?他妈是你小子欠骂!”谭斌突然站起身对着方浩儒,现出一种不可冲撞的霸气。他下意识地看了下门口,压低了声音,却仍是两眼的凶光:“你是不是声色犬马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非要闹出点儿动静来,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你才舒坦哪?!”
方浩儒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靠回沙发背,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闭起眼闷声不响。
谭斌久久地盯着他,暗暗有些意外,忽然也叹了口气,坐回沙发,没有再看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除了她们俩,你肯定还有其他的事儿,就甭憋在心里头了——说吧!”如果是以前,方浩儒不论承认与否都会辩白几句,而今却一反常态,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了,谭斌料定事情不严重,但也不简单。
“没有什么大事儿,说起来话还长……能解决的已经解决了,搞不定的仍然搞不定……我就是觉得累,也烦……”
谭斌默默起身倒了杯矿泉水,走近方浩儒,用杯底碰了碰他的肩。方浩儒睁开眼看见递来的水,伸手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继续靠着沙发合眼不语。
谭斌坐下,摸出香烟,点燃一支。方浩儒用脚碰了一下他的脚,伸出两根手指。谭斌看了他一眼,将一支烟塞进他的两指间,继而帮他点燃。
“香港那边的事儿……是不是不太顺利?”谭斌试探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