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话可真有意思!请命倒是挺积极主动,一说到要担实质性的责任却想躲——你们当公司是冤大头啊?噢,我明白了:如今你这渠道总监的位子终于坐稳了,所以也有胆量尝试新举措了。不过对不起,我这里可不提供免费的实践课程,任何失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浩儒心里清楚,陈溪此时已看出了他的企图,继而跋扈相逼:“OK,我们索性把话挑明——你会怎么想这件事儿,我懒得理。如果想让我批准更新软件,没问题,只要你也对着全公司立个军令状,公平公开。在这之前,你们还得做个全面的分析报告,预估一下新软件启用后可以达到的效果,拟几个指标给我。如果到时候达标率不满85%,这笔钱就算是白花了!接下来你身为第一责任人,必须要承担相关的损失责任——立马给我下课!”
陈溪扬着下巴鄙目冷对:“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我说过了,公司里的任何新尝试都是一种赌博。有勇气尝试,也要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见她不语,他又补充道,“是不是又打退堂鼓了?不想申请了?不过一个部门总监关键时刻临危而惧,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职业品性,我反而需要逼她学会承担风险了……OK,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迎难而上,拿出点儿视死如归的魄力;要么知难而退,现在就让位子给有魄力的人,自己回家开始新的生活。二者选其一,你自己决定,总之好过你僵在这里进退两难。”
她依然久久地瞪着他,暗暗深呼吸以便有足够的氧气供应大脑的快速运转……看来他已厌倦了“持久战”,正集结兵力准备一场决战定乾坤。那个所谓的“军令状”实如一纸战书,自己应战了,接下来不知他又会明里暗里使什么诡计;可是不接受,他也有的发挥,迟早也是要逼自己退出……
“我要先问清楚:你一直强调的是,如果失败了我要承担责任,但要是成功了呢?”
“呵,难得你这么有信心!”他不屑地笑笑,“这件事你们做成了,无疑是证明你够格,可以继续留任。”
“这样的条件也不对等。”她又扬起下巴,“你得保证——我如果顺利完成了,留任之后你也不得再找各种理由来刁难我,别人会得到的支持,我也该有!”
“OK!我答应你。”
“不但如此,你还得保证:在这件事上要给予我正常的支持,不能动不动就为难我。”
方浩儒靠向椅背,摊开双手,一副刚正不阿的口吻:“你这么说可就有点儿得寸进尺了。‘正常的支持’通常也包括正面的责问与鞭策。你以前遇到的老板,难道凡事都只会和颜悦色、耐心疏导?我在我这个位子上,有权利也有义务肯定或者否决你的任何提案——只要我有正当的理由,就不为过。你也甭张口闭口就说我给你‘小鞋’穿,职场里这都是正常的。以前你那些老板,谁会对你言听计从?人家在背后给你玩儿阴的,你不是还得忍着?所以也没资格要求我光明磊落。一句话:这里不存在男女之间的礼让,只有荷枪实弹的火拼。你要是害怕了,没问题——马上回家,我在家里敞开怀抱等着你。”
她厌烦地皱皱眉,不客气地回怼他:“你能不能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好,你不是要一局定胜负吗,我就跟你赌一把。不过,关于刚才谈定的条件,你也得给我一个书面承诺,否则你要是变卦了,我又有什么保障?”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也得公示个东西出去?”
“那倒不必,留你张脸。但至少你要给我。”
“呵呵,行!那我就陪你好好玩儿这一局,见识见识你的真功夫!”
“顺便说一句:咱们这个不算‘火拼’,确切地说,是‘火并’,我也是被逼无奈。”陈溪说罢,起身扬着头离开。
方浩儒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忽然笑得有些欣慰——这个爱犟嘴的臭丫头!亏她还知道两个人其实是一伙的……
三月中旬的周二,罗兰上午完成了手头所负责事务的交接,下午将自己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整理进一只小纸箱,其余物件列了个清单转给了安心怡。之后,她敲敲门进了陈溪的办公室。
春节前,汪静就陈溪提供给她的分销商名单,让人核查了一遍,证实所有公司都是御景山庄的公司会员——这次押宝陈溪算是押中了,罗兰纵然能力强,但凭她的人脉积累不太可能一下子拉来这么多的渠道资源,按其以往的工作经历,最有可能让她挖到“金矿”的地方应该就是御景了。这些公司目前都已通过罗兰与方氏集团签下了初步的代理意向书,然而还未签订正式的代销合同。于是陈溪托汪静安排人暗中联络这些公司的负责人,示意其中的几家大公司找理由暂时搁置与方氏的合作,待渠道部“整顿”之后再继续……分销商们自然不会理会企业内部的矛盾纷争,不过他们会考虑在两位总监之间,选择官阶最高并且又有方家背景的陈溪。紧接着,陈溪以“迟迟不能落实与分销商的合作细节”为由,质疑罗兰虚报功绩,上周五要求新来的人力资源总监与罗兰面谈,劝她离职。之所以陈溪要在这件事上“兵贵神速”,是因为上周自己的“军令状”已被方浩儒公布了出去,如今她已是孤注一掷,所以必须要先铲除掉罗兰这个劲敌或者说“部门内部的隐患”。而罗兰也并非傻瓜,从一个关系较为密切的分销商那里得知情况后,自知气数将尽,这个周一不等人力资源总监找她便主动递信,告病请辞以求全身而退。
“Rosie,我的交接手续都办理清楚了。听Maggie说你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罗兰依旧温和的态度以及安之若素的眼神中,挖不出一丝一毫的落魄与低靡。
陈溪放下了手中的笔。“请坐吧。”
罗兰客气地笑了笑:“不啦,谢谢。如果不是工作上的问题,我站着跟你说两句就行了。我的私人物品已经装好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
陈溪站起身,走到离罗兰约两尺的距离,靠着窗台,窗外明媚的阳光映在罗兰脸上的,是更为温暖如春的柔朗之色——这样一个端秀绵软的女子,怎能相信她会藏有什么棱角或刃锋?
“罗兰,你要走了。我们有些事,不妨开诚布公地聊聊。坦白说,我对你甚至会有些好奇,你还真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一路走来,我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加战友,想不到……最终,你我竟会成为对手。”
“呵呵,Rosie,这没有什么值得感慨的。世间万物的诡异善变,很多是我们根本来不及流连顾盼的。我们其实一直都不是真正的朋友,因为我从不在职场中交朋友。但将来有可能,我们还会是‘盟友’,只要我对你存在着利用价值,相信那时候你也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