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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的鲸馆,唯一湛蓝的水光从玻璃上空投射下来,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那抹摇曳诡谲的蓝光仿若深海鲸鱼的眼睛,它沉默着注视馆内唯一会呼吸的生命——
乔星灿背靠玻璃,胸膛缓慢地起伏。
长久高压的训练给少年的手脚与脊背额外附加了一层剧烈的痛楚,他垂下睫毛,安之若素地闭眼呼吸着,似乎睡得很沉。
蓝得发白的水浪在自动化的调节机器下有规律起伏,乔星灿的睡意也忽强忽弱,在一阵又一阵常人难忍的疼痛与困顿里,连鼻腔都是酸苦的。
少年微微佝偻的脊背贴合着玻璃的温度,冷意顺着骨头蔓延到全身,仿佛人也被拽入冰凉的海浪中去了——
狂风肆虐的南极海域浪花翻腾,乔星灿迟钝无比地仰起头,迷茫盯着那根左摇右晃的桅杆,他手里无比沉重的绳索和网被人接了过去,随后就被人催命似的推到了船头。
悲怆而洪亮的鲸鸣从海浪深处响起。
乔星灿分辨得出,那是Natalie的悲鸣,他仿佛感官神经失调般呆立在原地,入目黑红的海水一望无际——
不对。
厚重的保暖服勒住了他急促的呼吸,乔星灿狐疑地睁大眼。
海里为什么有红色?
哪里来的红?
“爸爸。”
忽然,他听见了一个男孩稚嫩的,泫然欲泣的声音,窃窃私语般从他耳边溜走了。
乔星灿疑惑地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周围瞬间大雾四起,古老的冰山在灰色海线的尽头消失,苍白刺目的大雪纷纷扬扬从上空落下。
现实中背靠玻璃的少年也死死攥紧了拳头,表情好像预感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种湿漉漉的,咸腥腐烂的味道成为他梦境再次袭来的前奏,乔星灿又在混沌的大雾中听见了别人的声音。
“灿灿。”
无数繁杂凌乱的声音与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着,却令乔星灿在梦境外都狠狠地颤抖不止,手脚冰凉。
“Vika的肉可以做罐头,鲸脂可以炼油,鲸鳍和鲸皮被他们做成工艺品,Vika的卵巢和肝脏可以制药——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它。”
乔星灿被冻得发青的耳朵止不住哆嗦着,他的听觉仿佛从纷繁的雪雾中抽离出来,视线被呼啸的海浪席卷吞噬,徒留空洞漠然的对话声——
“我不要,爸爸,我要Vika活着,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兄弟,像最好的双胞胎。”
“我们来晚了……灿灿,知道吗,没有什么是不能为人所用的,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