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这个架势便明白如果我不问他就不会说,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因为药是私人的,除了脑癌专家这一层身份,其实我还是配药师。”
他这样一说我便恍然明白,不由心寒——原来他那时那么好心地给我拿药,感情是把我当作私人的试药品。如果他配的药有问题怎么办?
我不敢再想下去。
他看我的表情便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话说的听上去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但根本就没有令人信服的资格:“其实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是,你现在这个态度,真的,治疗很困难……”
“然后呢?”我真想恶言恶语地告诉他如果他不把这档子事说出来可能我还会对这个腌臜的社会抱有希望。
“是你那个朋友主动求我的……姓时,她告诉我说她命不久矣,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离开这世间,她的器官可以留给我做研究。”
我愣了。
—
沈译是南京颇负盛名的外科医生。
染血的白色衣裳可以堆满一个柜子,做过的手术早已数不胜数,在这个利欲熏心且冷漠如茶的世界,年少有为的他早已看透一切。
直到那天一个满脸泪水的女人跪在他面前,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手上却已经布满了茧。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哽咽着恳求:“沈医生,我求求你给她一次机会吧,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她还年轻,她不可以死……”
脑癌并不是无药可医,况且监狱那个肩膀羸弱的女人还是早期,治疗成功肯定是有希望的。
但是她没钱。
轻飘飘的一句“没钱”,就可以宣判所有人的死刑。
沈译轻描淡写地告诉可怜巴巴地跪倒在他脚下的人,他平淡的语气甚至没有丝毫的起伏。
她哭得很伤心。
沈译想,里面那个人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可是他没有想到,刚才还哭得头涔涔而泪潸潸的女人突然坚强地扬起高贵的头颅,说出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能不能,拿我的命换她的命?”
沈译见多了这样的人,没钱的乡下老人要求把自己的心脏移植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饱经风霜的妇人哭着告诉医生可以把自己的血换给患有尿毒症的丈夫。
但是这一次遇到的人是真的搞笑。
是脑癌,难道要换脑吗?
沈译象征性地配合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换?”
那女人的眼睫毛宛若蝉翼般轻轻发颤,她的嘴唇翕动,半晌,没有一个字吐出来。
沈译很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她如鲠在喉,不知道把这番话完整地吐出来花费了她多大的勇气,“我可以捐赠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