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其中一名神使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骗子!他们都是骗子!月神分明是女子……”

    乌竹眠跳下神坛,大步朝神使走去,俯身问道:“谁是骗子?”

    “所有人……”神使有些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所有人,所有人都是骗子……”

    她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嗓音嘶哑:“包括我在内。”

    *

    人们早就忘了是哪一年,当时的桐花郡还只是一个小村子,叫做桐花村。

    地方虽小,比不得其他村子富庶,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还算是安居乐业,山头种满了泡桐,一到春日,盛放的桐花就会像色彩斑斓的流云一般绵延。

    意外来临时,大家都没有察觉到。

    先是街东头刘老汉的孙子发了高烧,浑身滚烫;接着隔壁的王婶也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没过几天,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有人病倒。

    症状如出一辙,高烧不退,咳嗽不止,皮肤上泛起诡异又恶心的红斑。

    紫桐树下热闹的闲聊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老郎中对此束手无策,他说,这种疫病乃是他生平仅见,恐怕寻常药石难医。

    疫病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村子笼罩在其中,县里主张封村避疫,派人来封住了村子,只可进,不可出,还请了几名大夫来研究疫情,但他们都不愿意进村,不愿意近身接触病人,于是这药方也一直开不出来。

    村民们只能整日紧闭门户,恐慌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他们知道,若是疫病无法控制,那最后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直到一个女子的到来,才改变了这一切。

    女子名叫月娘,出身于医药世家,她天生一颗怜悯之心,从小就立下了学医救人的志向,却受困于女子身份,长辈不愿意将医术传授于她。

    可月娘不曾放弃,她偷偷认字,看医书,偷瞧长辈行医,一遍又一遍练手。

    成年以后,她拒绝了家里人为她安排的亲事,背上医箱离开家,成了一名云游四方的游医,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里,月娘辗转过很多地方,救过很多人,在得知桐花村里的人染上未知疫病以后,便背着医箱,孤身一人进了村。

    她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前走,一如她当初选择离家行医那日,衣裙翩跹,步履轻快,从未回头,从未后悔。

    月娘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大夫,她走遍桐花村,日夜不歇地照看病人,研究疫病,在生与死的深渊上悬丝为桥,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试制,终于研究出了医方,控制住了疫病,救下了村子里的人。

    只是她自己却重疾而亡。

    可她说,以一人救百人、千人,以血肉之躯为舟,渡人抵达生岸,值了!

    人们感念月娘的救命之恩,便为她塑了像,以香火供奉她。

    但是渐渐地,不知从何时起,月娘像变成了月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