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火焰渐渐熄了下去。
许舟坐起来,从旁边拿了枯柴,填进了火堆里。
火焰烧着潮湿的枯枝,腾起呛人青烟,被风一吹,飘向了两人。
他连忙脱下上衣,赤着上身挥动外衫,掌风拂开少女鬓边尘灰的刹那,指尖不慎掠过她耳垂——比剑穗末端的玉珠更凉。
青烟很快被朔风撕成缕缕残絮。
许舟垂目看着重新燃起的火焰,忽然察觉环在腰间的双臂紧了紧。少女鼻尖抵着他心口,霜睫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
少年下颌抵着少女发顶昏昏欲睡时,最后一颗火星正巧落在那件摊开的冰绡外衫上,绣着棠花的衣摆渐渐蒸腾起白雾。
……
许舟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破败的民居中。
山脉的寒风裹着黄土,灌进破漏的窗棂时,许舟看见一名女子,她正用冻得红肿的指尖穿针引线。
粗麻布上凝结的冰碴划破指腹,在素白的冬衣上洇开暗红的梅。
她身旁有一个男人,男人的右臂骨痂像老树根般盘结,随着粗重的呼吸在草席下微微颤动,桡骨似乎是被人用皮鞭抽断了,如今已溃烂生蛆,散发着腐肉的腥臭味。
“这是梦境?”
许舟喃喃着:“这又是谁的梦境?”
自从前辈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自己,自己也从来没做过梦了。
正思索着,眼前的场景陡然快进,许舟看着面前的景象不断变化着。
忽然,画面的速度慢了下来。
官吏暴力的踹开破门,许舟看见那女子正用瓦罐接屋檐下的融雪。
青铜秤砣重重砸在灶台上,震得梁上的蛛网簌簌发抖。
“三石粟米,少一粒都拿人抵债!”
为首的税吏靴底碾过她刚摊好的榆皮面,腰间铜铃叮当作响。
“大人开开恩,今年大荒,前日里小女饿得啃树皮,如今已经饿死了……连这点榆皮面都是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给你们留活路,谁给我们留活路,上面催的紧,我也不想死啊!滚一边去!”
她蜷缩在墙角,眼睁睁看着丈夫用畸形的右手死死抱住米袋,却被衙役一脚踹在旧伤处,喉间发出牲畜般的哀鸣。
许舟沉默,他想出手帮两人,但是却发现无法动弹,他真的只能作为一个观察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