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要找陈公子问个分明,却见那人立在廊柱阴影里,腰间玉佩映着月光,分明是半朵带倒刺的银莲花。
小院柴门被推开时,檐下冰棱正巧坠落在乔伊伊脚边。
她盯着碎冰里扭曲的月影,突然想起被赶出王府那夜,缪孤城战甲上也结着这样的霜花。
"小姐快看!"翠儿抖开新买的棉被,鹅毛从补丁处漏出来,在烛光里像飘着场温暖的雪,"这些银钱够咱们安安稳稳等到小主子出世了。"
乔伊伊将绣着梵文的护身符系在窗棂,枯枝立即抽新芽盘成屏障。
胎动突然剧烈起来,她扶住桌角冷汗涔涔,恍惚看见铜镜里映出林护卫阴鸷的脸——那人正用她惯用的绣花针,挑开装着安胎药的瓷瓶。
"明日要去城隍庙还愿。"她突然攥紧正在缝制的百家衣,彩线里混着的金丝突然勒进指腹,"记得请两尊桃木雕的..."
话音戛然而止。
窗外的忍冬藤毫无征兆地枯萎,缠在无名指上的藤蔓瞬间化作焦灰。
乔伊伊扑到窗前,只见对面屋脊掠过道黑影,那人靴尖金丝菊纹扣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而更远处的灯笼海里,血色莲花正顺着长街次第绽放。
翠儿将熬好的安胎药端来时,乔伊伊正盯着掌心发怔——三枚银锭在烛火下渐渐褪去光泽,露出内里黑沉沉的玄铁质地,那上面细如发丝的纹路,赫然是缩小版的王府地形图。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乔伊伊正将第七种丝线捻进绣针。
金丝在烛火下泛着异样的光泽——那是用忍冬藤汁浸染过的,每穿过绢帛一次,窗台上枯萎的绿萝便多一片新叶。
"姑娘何苦这般拼命?"翠儿捧着新熬的参汤,望着绣架上叠着的五色绢帕叹气。
最上层那方绣着金丝菊的帕子突然颤动起来,花蕊处钻出细如发丝的藤蔓,将溅落的参汤吸食得干干净净。
乔伊伊咬断银线,腕间梵文在暮色里明灭不定:"刘绣娘要的百蝶穿花帐,需得在月圆之夜浸染露水。"她指尖抚过绣绷,上百只彩蝶竟在绢面上振翅欲飞,惊得翠儿打翻了针线篓。
柴门忽被叩响,刘绣娘裹着狐裘立在风雪中,翡翠护甲上结着冰晶。
她身后伙计抬着的檀木箱吱呀作响,箱缝里渗出几缕染着血色的丝线。
"云水间的贵人们要二十幅这样的帐子。"护甲划过绣品,蝶翼突然扑棱棱掀起阵香风,"用你上回说的古法,每幅再加三两金线钱。"
乔伊伊腹中胎儿突然踢动,她扶住桌角时,瞥见刘绣娘鬓边新簪的银步摇——那坠着的珍珠分明裹着层淡金纹路,与她腕间梵文如出一辙。
窗外枯枝无风自动,积雪簌簌落满窗台。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最后一只彩蝶终于停在并蒂莲心。
乔伊伊将绣针浸入茜草汁,看着血珠顺着金线渗进绢面。
腕间梵文突然灼痛,她踉跄着去抓茶盏,却见水面倒映的月轮里,隐约浮着朵带倒刺的银莲花。
"小姐!"翠儿举着钱袋冲进来,银锭碰撞声惊醒了梁上栖着的麻雀,"刘绣娘差人送来的,说是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