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身为家中男丁,合该撑起崔家门楣,只要能得江大人援手,留得亲人性命,从后种种,当由草民自负。”
“崔家曾与江大人针锋相对,草民自知今日所求实在厚颜无耻,但......但......”
话至此处,崔明珏只觉眼眶一阵酸涩,不由将头深深埋下,满心的话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
骄傲的少年郎啊,往昔意气凌霄,目下无尘,脊梁如松。
可今日却毅然舍下颜面,尽弃骄矜,弯下了脊梁,厚颜无耻不请自来,所求唯家人于迢递流放之途,性命无虞。
江浔垂眸。
眼前人曾是国子监里最风光的少年,众星拱月,一呼百应。
在岁岁的前世记忆里,只需再过短短两年,崔明珏便如蛟龙得水,迅速崭露头角,成为满朝文武皆艳羡的新秀,同他各施所能,一争高下。
然而,命运的轨迹在此处陡然转折,这一次,风云变幻间,他们没有留给崔明珏成长壮大的机会。
“崔公子。”
崔明珏闻言正欲抬首,忽觉臂膀之上传来一股柔和而有力的劲道,竟是江浔亲手将他扶起。
“若崔公子看得如此通透,亦不曾心怀怨怼,江某亦愿为崔公子美言几句。”
“古人有云,境随心转,我曾在古籍上阅得一首诗词,其上有言——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岭南僻远,民风尚朴,诸人皆视此地为洪水猛兽,然于仁人志士而言,此恰为建功立业、泽被百姓之佳处。”
“崔公子若怀济世之心,以民瘼为念,此去岭南,可展才施志,兴教化、厚民生。”
“如此一来,于国,可拓圣恩于僻壤;于民,能造福祉于黔首。”
“此诚为家国之幸,社稷之福,亦不负崔公子满腔才学与抱负。”
话至此处,江浔微微一顿,又道:“况崔尚书定也心系家小,必上表陈情,以求恩宥。”
“此去,江某便祝崔公子大有可为,大有所为。好自为之,有缘再见。”
江浔说着,冲崔明珏轻轻颔首,而后转身入府。
崔明珏呆立原地,目光追随着江浔离去的背影,直至江浔即将踏入府门,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两步,身影瞬间从阴影处踏入了明亮的阳光下。
可他嘴唇微张,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他今日觍着脸前来,实则早已做好被冷语驱赶的准备,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