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胄与习君买两人见张亮义愤填膺、振振有词,顿时齐齐无语。
“巫族”所在那一处海岛颇大,他们自然是知晓的,眼下也明白了张亮的意图,这位郧国公大抵是整日在吕宋岛无所事事,有些不甘寂寞,想着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功勋……
但这与水师的战略相悖。
毕竟对方官职、地位、资历远胜于他,固然心中不满,但也耐心解释道:“国公有所不知,那处岛屿既然绘制于海图之上,便说明水师已经对其知之甚详,之所以始终未能派遣商队前往,一则其海域密布岛屿、水道危险,再则岛上分布着诸多部落,彼此之间攻伐不断,即便水师介入,也未必能够平息争端。一个混乱、战争的岛屿,不值得水师投入重兵。”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着张亮,缓缓道:“最为重要的是,水师不允许屠杀。”
如何平息某一地区之混乱?
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将不听话的杀光,剩下的自然都会乖乖听话……
但这与水师一以贯之的战略严重相悖。
张亮断然道:“你们水师允许什么、不允许什么,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追随我多年的部下陷入危厄,我必须去救。”
他瞪着杨胄,一字字道:“不惜一切代价!”
杨胄与其对视,片刻之后,态度有所松动:“但末将提前告知国公,水师不会派遣一兵一卒、一船一炮,更不会对国公有任何增援,所有的后果,国公一力承担。”
旁边的习君买蹙眉,欲言又止。
张亮面色陡然和蔼,哈哈大笑:“杨将军快人快语、敢作敢当,这份人情我张亮领受了,他日必定报偿!”
……
回到水师营房之内,习君买不解问道:“大帅组建皇家水师的第一日,便将‘不准屠杀’写在军纪之首,现如今张亮明知故犯,将军非但不予阻止,反而予以纵容,怕是有些不妥吧?”
杨胄招呼他坐下,对门外亲兵吩咐道:“速速去整治几个小菜、拿一壶酒,我与习将军小酌两杯、填填肚子。”
待亲兵快步离去,转头对习君买抱怨道:“张亮这厮贵为国公、忝为总督,却很是扣扣搜搜,咱们两个登门拜访却连一顿饭都不留,实在是失礼得很。”
习君买不语,只看着他。
杨胄见到门外无人,这才小声对习君买道:“军纪确实如此,吾等对大帅唯命是从,断然不敢违背军纪。可事实上,屠杀这种事少得了吗?你没杀过,我也没杀过,可底下那些校尉、兵卒,这些年杀了多少,你难道当真不知?”
习君买默然。
军纪如此,水师上下都能理解,毕竟大唐水师的任务是给商船保驾护航,与寰宇之内所有国家、部族通商,将所有财富以商贸之形式赚取至大唐国内。
然而兵者,主征战、攻伐,无论军纪怎样约束,焉能没有杀伐之气?
在国内、亦或边疆之时还好,主帅眼皮子底下,再是骄横的兵卒也得有所顾忌。可在这大洋之上,远离大唐万里之遥,再多的军队也要打散开来,很多时候执行任务的只有一旅、甚至一团、一队,一个校尉就可以在遭遇突发情况之时决定是战是退。m.book56.com
于情,校尉与其麾下兵卒朝夕相对,是历经生死的袍泽、手足,一旦有兵卒受伤或者被土著虐杀,岂能坐视?
于理,若兵卒遭受虐杀却不采取报复,长此以往,谁还畏惧大唐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