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勒斯认识瑞兰德不久,可是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她。且不说这种了解是否属实,我已经尝到它的甜头:我被允许和瑞兰德见面。

    克瑞夏勒斯王城,一片四四方方的嫩绿草坪上,我把头枕在叠起的双手上静静躺在那。刺目的阳光让我眯起了双眼,劳累的身体贴着柔嫩的青草太过舒适,以至很想干脆闭上眼睡一大觉。嘴里那根长长的草茎在风中轻轻摇曳,一如脸上的那几缕发丝。场景和人都是如此安静平和,这是我刻意营造出来的。实际上我紧张得几乎呼吸不畅,因为我将要见到瑞兰德。

    第二朦胧态下的我,耳力漫延到视线难及的地方:三四个侍者正在向厨房里提东西,他们右脚踏在地上的力量明显大于左脚;两个花匠正在百米外的另一片草坪上侍弄花草,草根断裂的声音就像是在我心头响起,我仿佛听到那些草的哭诉声;整齐划一的“咚咚”声来自每一条路上,那是王宫里的守卫在巡逻;乐师们在排练几天后才能用到的音乐,为了他们的国王……

    在这些纷杂的声音中,我捕捉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它出现后我的脑子里就再没有别的声音。它的节奏是如此熟悉,以致于我可以在脑中重演它的主人小跑时的姿态。这个声音在一栋建筑后停了下来,不知沉寂了多久,缓慢的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

    双脚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还以原来的姿势躺着,可是心里早已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该立刻坐起来?还是继续躺着装睡?这两个问题还在我心里转个不停,可是我已经站起来了,都不知道是何时怎么样站起来的,就好象原本就在那站着一样。

    呵……我终于又见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人……

    瑞兰德蓝色的牧师袍和金黄的头发在风中飘摇不停,曾经有神的眼睛不再那么有灵气,因为上面蒙上了一层水雾。

    看着她,我就像看到了梦中的自己,心疼到无力。

    她眼中闪着光,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慢慢地,慢慢地。我摘掉嘴里的草茎,把它扔在地上,微笑着朝瑞兰德迎去。

    我们隔了一米站住,久久地互相凝视,却没有说一句话。当她终于止住因喜悦而来的悲伤,嘴角也翘了起来,眼睛弯成两弯蓝色月亮。

    我向前跨了大半步就来到她身前,毫不犹豫地将胳膊圈了过去,双手在她背后交叉而过的一瞬,我觉得自己怀中的就是全世界。瑞兰德的身体一僵,她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拥抱。只是一瞬,她就放松下来,双手用力环在我腰上,头依着我的肩膀无声地流起泪来。

    如果她是我的整个世界,那么我是她的什么?她是如此用力地抱着我,以至只坚持了十来分钟我就难受得想换个姿势,可是此刻她正在我肩膀上无声抽泣,我怎么忍心打扰她。

    半个小时后,瑞兰德终于不哭了,我正想让她向后站开一些,好整理一下我被泪水打湿的衣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夏勒斯来的时候,我不得不偷偷把瑞兰德捏醒,她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先是看到我,然后看到了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夏勒斯,接着想起来刚才是怎么回事,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瑞兰德朝后退了一步,向夏勒斯感激地一笑,点头道:“谢谢您,陛下。”

    夏勒斯微笑道:“这没什么。我来是有事和黄超商量一下,您能回避一下吗?”

    瑞兰德瞪大眼睛看了夏勒斯一眼,又看了看我,我和夏勒斯被她瞄得心里直发毛,害怕事情会被她看穿,无不闪避着她的目光。

    “你们有什么阴谋?”瑞兰德像是老大审问小弟一样口气不善地问道。

    我摊了摊手,看着夏勒斯,等着他来解决,毕竟接下来事关乎他的生死而不是我的。夏勒斯叹了口气,暗中却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腰,接着道:“其实也没什么……”

    然后他就把要挟我去帮他偷黑圣杯一事说了出来,不过却是换了个版本。把黑圣杯说成是一件普通至极的魔法装备,把整件事说成是他在佣兵公会发布了佣兵任务而我恰巧接到,把事成之后派军队护送瑞兰德一行出沙漠说成全来自他的仁慈,而我,心里骂个不停嘴上却不能有丝毫反驳,因为一旦把事件事抖出来,瑞兰德绝不会让我去独自完成那么危险的任务。

    我也怀疑过夏勒斯是想借机把我杀死,但我不在乎,我相信命运安排我来到这里自有其理由,而且这理由绝不是送死。我所做的一切看似无意义的自讨苦吃的行为在日后自会有其价值。而且,夏勒斯的故事有一定的合理性,他也答应我让我先看看他的黑圣杯。

    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瑞兰德对这个任务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死活都要跟着我一起去,一来体验下她向往已久的佣兵生活,二来也想看看我的本事。另一方面,尽管我和夏勒斯一万个不想让她去,可是我们已经告诉她这是一个很小很简单的任务,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她。

    瑞兰德转身离开时,我从她那带着笑意的嘴角看出一丝不妙,等她从视线里消失时,我一拍大腿,和夏勒斯相顾无言,靠,一个国王怎么可能去佣兵公会发布小任务?!

    “这谎撒的,三岁小孩也能一眼看穿,你真有三百岁?”我面带不屑地看着夏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