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狂风呼啸,卷起残雪扑打在朱漆宫门上。
刘文成深绯色官袍的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玉带銙上嵌着的青金石在宫灯下泛着幽光。
刑部主事杨清还在喋喋不休。
甚至言语之中还对女帝不那么恭顺。
女子为帝,本就招惹太多非议,此刻在这左相走狗的抹黑之下,更是引得群臣骚动不安。
刘文成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而平静。他缓缓说道:“陛下今日微服出宫,亲自查访民情,发现炭行哄抬物价、囤积居奇,背后牵扯户部官员贪腐。陛下震怒,这才下令查封户部衙署,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人震惊,有人愤怒,更有人面露惶恐,生怕自己也被牵连其中。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草率行事啊!”杨清颤声说道,“户部乃国之根本,岂能因一时之怒而封?”
刘文成微微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陛下行事,自有她的考量。我们身为臣子,应当体谅陛下的苦心。如今朝堂内外,人心惶惶,我们更应当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杨清那张白净的面皮在风里冻得发青,偏生还要梗着脖子高声道:“牝鸡司晨,终非正道!陛下若是明君,怎会因商贾小事先封户部?”
话音一落,刘文成腰间玉珏突然“铮”地撞在剑柄上。他向前半步,靴底碾碎一片薄冰,惊得杨清后退时险些踩到御史中丞的袍角。暗红宫墙投下的阴影里,刘文成眼角那道道皱纹泛着血色:"杨主事好大的胆量!"
他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卷黄麻纸,纸页在风中哗啦啦翻动如白蝶乱舞:“嘉祐元年春,刑部存档的炭火采购量多出三百斤;七月河间府赈灾银两的押送名录上……”每念一句,杨清喉结便滚动一次,最后竟生生退到宫墙根下,后背抵住冰冷的砖石。
群臣中有人倒抽冷气——那卷宗分明是刑部绝密。
刘文成突然冷笑,指尖捻着纸角凑近杨清,厉声喝道:“要本官当着诸公的面,念完这七十三条纰漏么?”
杨清额角青筋暴起,忽然瞥见宫门铜钉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他想开口,却被刘文成腰间金鱼袋晃了眼——那里面装着随时可入宫面圣的玉符。
风里传来远处雪声,刘文成忽然压低嗓音,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凿洞:“听说令郎上月纳的第八房妾室,妆奁里有两斛南海珠?”
杨清瞳孔骤缩,耳边嗡鸣声盖过了群臣的窃语。
他看见刘文成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剑柄螭纹,忽然想起三日前被杖毙的户部书吏——那人临死前喊着要见刘御史。
冷汗顺着脊梁滑下,在寒风里凝成冰碴。
“诸公可知?”刘文成突然转身,官袍旋开如血莲,“昨日西市炭价已涨到每秤六百文,卖儿鬻女者堵塞朱雀街!”
“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若朝廷再不出手,百姓子民会是如何?”
人群突然死寂,只余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金吾卫的铁甲上,叮叮作响。
他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诸位同僚,若有人心怀不轨,借机生事,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杨清张了张嘴,最终在刘文成如刀的目光中低下头。他官帽两侧的展角被风吹得乱晃,活像只折翅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