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婛别过头,并无接受歉意的意思:“我不是一时意气!沈少爷,请吧。”

    沈一拂却立在原地不动,看她油盐不进,只好道:“我今日来,确是真心实意想与你相商,现今时局不稳,一年之期,本非……”

    妘婛“嗬”了一声,强行拧住他的话头,“沈一拂,你不觉得你很虚伪么?”

    他愣住:“你说什么?”

    “想悔婚,却不敢同长辈提,故意来到这儿激怒我,让我主动提出来,这不就是你此行的目的么?”她站起身来,做出了送客的姿态,“如今我遂了你的愿,又何必继续惺惺作态?”

    沈一拂咬紧牙关,像是在竭力忍耐,不让自己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我再说一次,我不是来退婚的。”

    “可现在我想了。”她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我真心实意,不想与你成亲,请你回去原话转达令尊。”

    他盯着她默了几秒,终于道:“好,就算五格格真想退婚,也需从长计议,否则,只怕事与愿违,还有可能会闹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谁知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看来沈少爷做什么都喜欢慢慢来,可我没有这样好的耐心。”于是,下了逐客令,“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烦请你现在就离开。”

    几个丫鬟收到了主子递来的眼神,纷纷步入亭边,做出了赶客的姿态。

    终究是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他没能说出什么挽回局面的话,出了王府,目光投向那气势恢宏的大门,神色却无半分松快之意。

    妘婛素来心气高,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当夜便说出了自己的决意。

    就算是亲王最宠爱的格格,退婚二字刚一出口,小小的脸蛋仍是结结实实受了个巴掌。

    福晋拦在她身前,又是心疼又是无措,亲王抖着手指着她们娘俩,急红了眼:“看看你纵容出来的好女儿,往日的荒唐事不说,今日竟连这样的话也敢说,简直……大逆不道!”

    妘婛想到阿玛会反对,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动怒:“二姐不也退过婚,同样是瞧不上眼,怎么轮到我身上就是大逆不道了?”

    这下就连福晋也顾不上袒护了:“婛儿,你不是小孩子了,眼下朝廷是个什么处境,我们和沈家结亲的用意,你心中难道没有数么?自然,若沈少爷是个不堪托付的,额娘也不会看着你进火坑,但你阿玛早就托人打听过了,他既是个懂事上进的好孩子,你、你之前看过他的文章,不也夸他才华卓绝么?”

    亲王嗅出了不对,“不,什么悔婚,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莫不是他和你见面说了什么?”

    妘婛当然不承认,可如他阿玛那样见惯风雨的,哪是这样小丫头片子能糊弄的?

    丫鬟们没挨几下板子,就把傍晚亭子的所见抖落了出来,多抵还是存了护主的心思,添油加醋的说成是沈少爷主动上门退婚,气得亲王连夜就气势汹汹地杀到沈府讨说法。

    事态的发展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一去无复返。

    妘婛就被拘在小小的院落中,既传不去消息,外头的动静也听不着。

    只是在沈将军亲自登门时听说沈一拂狠狠挨了一顿家法,皮开肉绽的走不了路,才没法来致歉。

    老将军保证自己那一时糊涂的逆子已然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婚期不变,一切照旧。

    何其讽刺。

    两家就仿佛什么没有发生过一般,喜庆洋洋地挂起了灯笼,广撒了请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如期而至。